诗歌为何物,价值又几何?这个问题,在当今是极易回答的:诗歌不能充饥,诗歌不能扬名,人们视诗歌为无病呻吟之语,闲谈搞笑之资,认为诗歌是神经病发作的产物。
大唐是一个诗的国度,除了专业诗人之外,诗人群体还包括帝王、官宦、宫女、闲员、百工、农人、渔夫、走卒、商贾、僧侣、道士、学童等各个阶层。大唐自始至终都沉浸在诗歌的美妙氛围中。
唐诗的繁荣是因为统治阶级和整个社会的高度重视。科举考试中诗歌就是一项重要内容,一个举子完全可能凭一首绝句而由白衣跃升为卿相。即便不走科举之路,如果你诗名盖世,也能一步登天。
李白一生未进过科举场,只凭借自己秉烛夜读、仗剑远游以及非凡的诗歌造诣和文化修养,就能奉旨进宫,睥睨权贵。
贺知章是诗坛大佬,深谙诗歌三昧,于是奉送李白“谪仙人”的称号。唐玄宗慧眼识才,频闻诗坛俊秀,于是授予李白“翰林待诏”的官衔。唐玄宗接见李白时那种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场面是非常感人的: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
作为一位帝王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也当属难能可贵了。这种对诗歌和诗人的尊重,这种氛围也造就了唐诗这一中国诗歌史上不可逾越的峰巅。
大概没人听说过李白曾为衣食而忧,他的诗歌和诗名成了他受用的饭碗。安史之乱时他因追随李 而获罪入狱,杜甫写出“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的诗句。继而崔涣和宋若思也感叹李白盖世之才,上书朝廷请求赦免,皇帝也不想落个千古骂名,借梯下楼,释放了李白。
宋代柳永,他的词固然极好,据说“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但是,词的“诗余”地位,则使得这位“布衣卿相”只能节衣缩食,浅吟低唱,而且死后无人安葬,所幸“群妓合金葬之”。所谓“诗余”,是指词的地位极为低下,人们在写诗之余才去填词。
到了明清,诗词似被同等看待,但是对文人的思想钳制却益发严酷,于是“文字狱”盛行。据说一位诗人写了“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诗句,就被理解为“大清王朝没有文化”,立马被残酷镇压。此时对诗歌与诗人的褒扬,已经远远逊于唐代。
当今对诗歌与诗人的评价,似乎继承了明清的余脉。大概二十年前,就有人说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近二十年来,全国各地大学一窝蜂地向理工科倾斜,工程学院、电子学院、金融学院等这些与经济和金钱相关联的学院益发得势,而文学院则日益没落。空前的实用主义正把诗人逼向穷途末路,而现在,仍在写诗的人,大概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如果还有只靠写诗吃饭的人,大多是会饿死的。
诗歌的内在文化艺术原本有着无限的价值,它是一个国度、一个民族“软实力”的标志。
一个大量生产服装、玩具、电器、手机等而被称为“世界工厂”的国家却漠视诗歌漠视文化,就很难说它具有强大的软实力,至少文化是不健全的,一个没有诗意的文化,也是枯燥无味和势利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