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很多年前,风靡一时的电视剧《还珠格格》中,紫薇对尔康的深情告白让无数观众为之感动,同时,也让不少人记住了这首有些拗口却又坚贞热烈的古代情歌——汉乐府诗《上邪》篇。它诞生于汉代,后被宋人郭茂倩收入《乐府诗集》的《铙歌十八曲》中。
《铙歌十八曲》中的“汉铙歌”属于军乐,古人在马上奏之,用以激励士气,也用于大驾出行、宴飨功臣以及奏凯班师。事实上,“铙歌”的“铙”字,最初并非与音乐有关,而是商代一种青铜器的名字。在天津博物馆中,保存着一件商代饕餮纹铙,整体纹饰精美粗犷,生动立体,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小档案
藏品名称饕餮纹铙
年代商
铙形制像铃,但无舌而有中空之柄,属手执敲击乐器,其最初用途是在退军时敲击,以示退却。铙的功能除了为军中传播号令之用外,古人还用其在祭祀祖先和自然神明时进行敲击演奏
天津博物馆馆藏的这件商代饕餮纹铙为合瓦形,即外形酷似两片瓦相合,口朝上,上宽下窄,座下有一个圆柱形的甬(即柄)。此铙形体高大厚重,口纵23.8厘米,口横35.5厘米,通高47.5厘米。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铙口沿微呈凹弧形,两侧自下向上斜张,粗柄上有一周突起,柄内中空并与内腔相连通。铙体前后均饰有饕餮纹,内填雷纹,柄及铙顶部也遍饰雷纹。雷纹是青铜器比较常见的纹饰之一,即以连续的方折回旋形线条构成的几何图案。
铙是我国古人最早使用的青铜打击乐器之一。“此件商代饕餮纹铙是一件传世器物”,天津博物馆器物部馆员李君介绍说,铙流行于商代晚期,《周礼·地官·鼓人》曰:“以金镯节鼓,以金铙止鼓。”东汉郑玄注:“铙如铃,无舌,有秉,执而鸣之,以止击鼓。”铙形制像铃,但无舌而有中空之柄,属手执敲击乐器,其最初用途是在退军时敲击,以示退却。铙的功能除了为军中传播号令之用外,古人还用其在祭祀祖先和自然神明时进行敲击演奏。演奏时,铙口向上,将中空的柄部安上木把,置于木座之上,以木槌敲击铙口中间及两侧部位即可发出洪亮悠长的声音。
古人很早便对青铜铙有所认知,这种青铜器早在宋代就已有记载,在北宋宣和年间所撰的考古著作《宣和博古图》中,铙被时人称为“舞铙”。
李君告诉记者,“总的来说,青铜铙出土较少,馆藏的这件商代饕餮纹铙体积较大,整体纹饰精美,做工精细,是天津博物馆馆藏之青铜精品”,在考古发掘历史上,和这件饕餮纹铙相似的铙中精品的发现皆令世人叹为观止
殷墟妇好墓曾出土5件成组合的铙,对此,李君说,目前学术界对于这5件青铜铙成组合的现象看法并不一致:“一种观点认为,这5件铜铙是一组编铙,是目前出土的商代编铙中组成件数最多的一套。另一种观点认为,这5件铜铙是由两组编铙组成的,一组为完整的3件制编铙,而另一组不完整,其中一件缺失。”
1959年,在湖南宁乡县老粮仓杏村湾师古寨山顶一位农民发现的青铜铙更是震惊了考古界。这位农民在砍柴时,无意中从沙土里刨出一件黑色东西——一件青铜大铙。他好奇地继续挖了下去,在这件古宝的下面,又发现了两排横放着的铜铙。他挖出的第一件器物是一个虎纹兽面青铜大铙,后面4件中有两件虎纹大铜铙以及两件象纹大铜铙。从此,沉睡地下3000多年的商代青铜大铙重见天日。
在这些青铜宝藏中,象纹铜铙是最精美的一件,现藏于湖南博物馆,也是这组湖南出土青铜大铙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件。整件大铙气势恢弘,通高70厘米,重67.25千克,虽然看似厚实笨重,制作却精细讲究。乍看上去,正面的主体构图是线条粗圆如蛇体的兽面纹,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组成兽面纹的粗线条上还饰有云纹,鼻梁处作牛首状,眼部也不是纯粹意义的眼,而是在此装饰凸起的蛇状纹。边缘、隧部、鼓部的装饰则更加丰富多彩,器物的上部两侧分别立着一头卷鼻小象,而左、中、右三边还装饰有6只虎、6条鱼和11枚乳钉。
器身的粗犷厚重和纹饰的繁缛精美、兽面的抽象神秘和象纹的写实鲜活,形成了一个个鲜明的对比,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历经千年风霜,却掩盖不了它独特的魅力,也洗刷不尽它蕴涵的高深智慧。5件铙中,虎纹兽面大铙器身铸刻老虎纹饰和兽面纹饰,气魄雄伟,敲击其侧,依旧能发出动人的声响,声音雄浑空阔,悠扬久远。
“青铜铙主要流行于商代晚期,周初沿用,之后历代就再没有青铜铙了。”李君说,有趣的是,虽然铙这种器物后世绝迹,但是“铙”这个字却没有因此在中国文字中消失,而且它与最初其所代表的军乐的渊源也没有完结
总的说来,铙这种青铜乐器,北方出土的较少且形体偏小,而南方出土最多,如湖南、江西、江苏、浙江、福建等地,且形体较大。由此,有的学者认为,南方大铙是当时祭祀山川、湖泊、风雨、星辰的礼器。
商代人最迷信鬼神,重视对祖先、对自然神的崇拜,而且祭祀繁多。古人举行祭祀等活动时,必然要伴以隆重的乐舞,击铙于祭坛,则可通过朝天大口,上达苍穹,呼应天地,以祈求神明保佑。每次祭祀要用大量的牲畜和礼器,所以大量青铜乐器在祭祀后被就地埋藏下来,而这些埋藏的铙,历经几千年风雨后被今人发现。
“青铜铙主要流行于商代晚期,周初沿用,之后历代就再没有青铜铙了。”李君说,有趣的是,虽然铙这种器物后世绝迹,但是“铙”这个字却没有因此在中国文字中消失,而且它与最初其所代表的军乐的渊源也没有完结。对于汉代的“铙歌”这种乐曲,晋人崔豹的《古今注》《宋书·乐志》等书都称其为军乐,而清人朱乾在其所编的《乐府正义》中也说“‘铙歌’本军乐”,并认为这种“军乐之声”最初采自民间。清人庄述祖在《汉短箫铙歌曲句解》也说:“短箫铙歌之为军乐,特其声耳,其辞不必皆叙战阵之事。”
在今人看来,汉代“铙歌”十分复杂,诗意难晓且风格多样,不过也有不少脍炙人口的曲目,除了本文篇头的《上邪》之外,汉铙歌中还有《将进酒》《有所思》等篇目,均为汉代乐府诗之经典作品。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将进酒》,唐代“诗仙”李白沿用其“借题发挥”地创作了古体诗《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为古代文人桀骜不驯、藐视权贵之代表作,成为千古绝唱,为后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