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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诗六首


  导读:洛尘:本名李志强,95年生于甘肃,河北某高校农学硕士在读,写诗,作品散见于《飞天》《贵州文学》《星星》等纸刊。
 
  在乌马庄村

许多张方言的嘴巴同时叙述生活
那么多,那么稠密
草丛里藏身而不藏音的夏蝉一样
我做了无数回在乌马庄消费的顾客
为了油盐酱醋,柴米油盐
各种生活滋味都能找到源头
生活中的各种角色都能对号入座
我不需要介绍自己
自身的地域标签将我暴露得一览无余
 
和那许多张叫卖嘴巴的主人不同
我在用自己的身体频繁完成叙述
这是一场艺术形态的肢体表演
并在内心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加减运算
砍价,用五块钱买走五块五的商品
并举手示意交易完成
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有家室的丈夫
像个有儿女的父亲
每一笔支出都要做一次认真的减法计算
和在乌马庄遇到的许多人一样
讨价还价或拒绝讨价还价,全是为了
一种存在于表面上的坦诚与体面

 
  夜晚致故乡流水

我必须再一次致敬故乡的流水
断断续续的流水
一定有某种未名信仰
在那些枕着白色月光的夜晚中重复循环
在被慈悲占据的日子里
寂静消逝,我们总需要不止一个这样的比喻
 
我们频繁目击死亡,获得经验
时间慢慢的穿透我
我的嘴巴还含有没有读出的书信
但是太久远了,太久远了
一只羔羊成为许多羔羊的母亲
它已经遗忘了自己的父亲
只有你还在,断断续续地
把自己仅有的所有的热情都献给自由
亲爱的流水,所以你是我今夜要赞美的全部
 
像女人是一样柔软
比起婚姻
更适合去爱
我见惯了父亲母亲一样的悲剧

 
  为一个逝去的时代

白色月光成为睡眠的底色
在一座城市中央
一个漫长的午后终将成为
一个消失在公路尽头的摩托车骑手
 
电子媒体成为时尚
但我看到过绿色信差,看见过
报纸广告宣传某处楼房即将开盘
某个虐待狂男人成为头条受人议论
 
电影院的门口坐着卡其色布衫情侣
小学生探头探脑地想要一探究竟
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奇怪的事
……
现在我渴望
一束自由的闪电

 
  小旅途

二十四岁了,这不止是第一次
你用这样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年龄
好几个四四三三的年份你都是与不同的人
在不同的地方度过
这个夏季你已经说出来三分之二的语言
银杏树整齐地排列与校园马路两侧
面对夏季,它们比人坚持
 
穿粉色平底凉鞋的女孩在树木中间行走
每走一步都能召唤出更多蝉的鸣叫
你看不到第二个像她一样
制造这种难以形容的清凉静谧的人
几年前,你的女友也是这样走过两排夹道树木
等她走出你的视线
一段小旅途结束,或又开始
薄如蝉翼的记忆告诉你
一生能遇到的人
少到经不起一次细数

 
  扁担

三十年前外公来到我家做了那支扁担
二十八年前外公病逝
扁担与外公的联系好像突然解除一样
只有母亲记得并会提上一句它的来处
 
几年前这支扁担的身体出现时间的致命裂痕
二哥拿着木匠的工具修修补补
像个具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医生完成一场缝合手术
我们都清楚这支扁担的寿命所剩无多
 
现在,它终于折为两节
好像一个不堪负时间之重的老人突然死去
外公和他的扁担
一起演绎了我们想说而不曾说出的宿命

 
  怀旧

太阳又一次顺从地跃进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我们继续在城市另一种底色中活
吹响颤抖的时刻,秋风正试图割裂我们身体
落叶代替雨水降落
滑翔的姿势中藏满悲伤,没有嘴巴
能说出离别时候内心豢养多年的巨兽的挣扎幅度
 
祖父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去世
那时候我也还小
只记得树叶越来越经不住晚风喧腾
太阳在天之前早已逃之夭夭
天空正在酝酿一场雨事
出于最后慈悲,雨也将落未落
没有什么可以抵挡速朽的命运
我披着父亲的褪色夹克,显得渺小而臃肿
身体的阴暗部分长满苔藓
 
现在只有我和陌生人在校园徘徊,入秋已经很久
树木灰暗质地的另一面不可阻挡
野草开始摇摇晃晃地想要摆脱自己的干枯上肢
我还要学习经营所有
随时会被善良与憎恶占据的面孔。不能回避
祖父与父亲的命运都将成为我的一生参照
活在人世,尝试草木一样挣脱怜悯与疼痛
责任编辑: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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