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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下的冷峻与温情
——牛冲《坐在阴影下》读札


  导读:牛冲以诗人视角描摹生活的琐碎与叹喟,现实的露骨与魔幻,命运的际会与无常审美的视角与感受,集结成这本《坐在阴影下》来到我们面前,阴影下的冷峻与温情被揉碎成生活颗粒,散发着诗意的光斑。


       与牛冲结识在“并非一阵巨响,而是一阵呜咽”——《元素》总第六期分享会上,席间见他在整个活动中忙前忙后,身份不停切换,有着出色的组织和控场能力,在台下听了他的发言,便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劲儿,一股如他的名字一样的“冲”劲儿。我坐在一旁有意无意地翻看着元诗歌的发展史,了解到他作为创始人的不易和一路坚持下来的艰辛。活动结束后,便找来他的诗集《坐在阴影下》,试图走进牛冲作为诗人身份的精神世界。
       《坐在阴影下》共分为,“抒情”“叙章”“咏怀”“人物志”“口语”五个章节,翻阅整部诗集,发现牛冲的诗从热烈地抒情,到倨傲的现代,而至明朗的古典,终于落脚于神秘的超验。这本诗集囊括了牛冲写作技法的探索、意象处理的张力、故事性的再现以及生活温度的测量。在阴影下细数生活的牛冲,竟反刍出一片盎然的诗意,是命运的昭著吗?还是与生活肉搏中散落的只言片语?我不得而知。牛冲以局外人视角旁观生命运演的现场,背后不禁阵阵冷意来袭,“医生坐在办公室里/他在等待着他的病人/像在等待沉沉的暮钟/在诊所背后的床上/一声呜咽/宣告他也将进入那半平方米的土地下/像原先计划的一样。”(《医院》)如此冷静地书写死亡,直视死亡,见证死亡甚至习惯了死亡,作为90后诗人的牛冲有着强大的书写心态和先验的机敏。当然还有“夜被风吹倒,被西山口的土掩埋/声音被物质塞满,不得已出卖良心的口肿胀起来/这个时候,所有的光暗了下来/我们听到门口的送葬声,呜咽/像浪花一样涌来。没有人记得村口/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是如何死去的!”(《一个青年的死去》)在诗意的语境里筑起碑文,试图用一种“风吹黄沙”般的执着叩问世间的冷漠,终无回声。生活的苍凉和无力感交织在诗人的心头,当然也就有了《底层人》《农民的儿子》《社畜》,物欲的痴狂被霓虹的光斑掩盖,刺骨的风在城市街头流窜,从东面,西面,南面,北面冲撞而来便有了《公关小姐》《售楼小姐》《女工》《工厂里的女人》,对底层人民生活全景式地扫描、书写几乎成为牛冲诗歌创作的主旋律,组合读起来,颇有以诗歌手法重新建构当下社会“众生相”的意味儿。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诗是模仿神的语言。神的温情、神的愤怒、神的忧郁以及神的冷峻,在诗长长短短的俳句中得到印证。“读一首诗就是被击中,而不是被教育”。(于坚)聚精“会神”,在细读牛冲的诗句中,我好像找到了生活中超验的那一部分,如“人往往把最原始的冲动藏在腰间/就像怀揣着和氏璧/处处找人求和/可是在说话的那一刻/出卖了自己”(《失落》)就有一种莫名被击中后的发颤感,被社会驯服的人,总是在握紧拳头数次之后,点头、微笑示意,主动握手,行注目礼,然后离开。
       狄金森说:“它令我全身冰冷,连火焰也无法使我温暖。我知道那就是诗。假如我肉体上感到天灵盖被掀去,我知道那就是诗”。牛冲的诗对读者的冲击感特别强,诗意的把握总是在生活的细微之处、不经意的某个场景中流露出来,在处理意象与故事性的结合时,就如先锋的刀片快意地切割,如“我提前原谅了自己/深秋夜晚的行人、不省人事的酒鬼/出卖虚弱换取金钱的机器。没有人理解/他面前的一块玻璃,所有的镜像似乎在睡眠/有时,他会望着里面,渐渐模糊的霓虹/开始出现,这个时候地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整齐划一齐步向前,像一块铁石。”牛冲站在生活的边缘窥探,试图揭示出人群被驯服的整个过程,地铁里的人如传送带上的沙丁鱼罐头一样,节奏一致,有序,冷漠,哑言,物欲一遍遍地碾压神经。一个诗人必须具备感应力、想象力、审美能力,熟练运用这几种能力,在诗学的意象处理上就会有巨大的张力。在《鹊渚》牛冲这样写“八人成行,仅一支“黄山”的功夫/我们便吐出了整个春秋/”,用一种近乎魔幻的修辞将日常行为拉伸出壮观的感受,是生活的写实又指向了诗意的壮阔,牛冲的诗艺已然炉火纯青。
       诗,是私人的语言。在字里行间中,牛冲除了冷峻的旁观生活外,还有诸多温情的阐述,这是诗人的最为隐私和柔软的穴位。“摔碎的杯子再难复原,我们的感情/急速降落在生活的泥沼”,在牛冲情感的私人语境里,“极速降落”显然是一种结果的呈现,我时常说水溢自流,被杯子中的水满了也就满了,至于流向何处,水满的那一刻已有答案。是啊,诗之外,诗人并不存在。诗句的多义性往往带有读者的经历在其中,这是艺术的包容更是心灵的交互,在组诗《春光无限好》中“在白天我为你写过黑暗/在夜晚我为你写过光明/挂满樱枝的画像摇摇欲坠的心/爱情已经消逝,时光已经不在/相依相偎的心已经坠落。”一首诗最有力量地呈现,就是朗读它,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朗读,我的心早已乘着牛冲的诗歌感受春天去了,回过神来时,荒芜的心竟发出了芽儿。
       牛冲虽然批驳社会的现状,试图揭露出底层人民在与生活对抗争时展示出的勇敢、刚毅,甚至颓废,但作为90后的他并未“长叹掩涕”般的抱怨城乡二元对立,而是不停地变换身份,将自己的触角伸向城市的各个角落,在家乡和城市之间汲取养分,丰富成一个无比强大的自己。在组诗《故乡》中谈到自己的生活环境,“老房子后面的鸟鸣和果树在皱纹丛生的夜里/住进了他们的梦/叽叽喳喳,在比生命更深的地方”,这真的一副富含哲思的生态美学图景,在隐喻中消解掉故乡与自我的隔绝。“走上几里,你能感到无知的重要性/从南阳路到航海路,或者从陇海路出发/在灰尘中抒情比梦中的裸睡更加务实/”(《郑州完全在掌控之中》),牛冲游走在城市中,他已然属于这个城市的一部分,对人性把握的准确性在洪荒的人潮中不停被验证。或许正因对生活有细致的洞察和细腻的情感,牛冲的诗歌中呈现出温情的肌里和深沉哲思。
       “痛苦的光辉,绝望的力量,如同遗物,还是到来了我们面前。”(胡亮)终于,牛冲以诗人视角描摹生活的琐碎与叹喟,现实的露骨与魔幻,命运的际会与无常审美的视角与感受,集结成这本《坐在阴影下》来到我们面前,阴影下的冷峻与温情被揉碎成生活颗粒,散发着诗意的光斑。
 
2023年2月24日
郑州 北龙湖
 
作者简介:陈磊超,男,河南长垣人,目前供职于一家资产评估机构,90后诗人。2014年负笈绿城,毕业后工作生活均根植于此。左手专业,右手诗文,缝缝补补,踉踉跄跄。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读书观影》和各类通讯刊物,著有诗集《幻想的海》。
 
责任编辑: 于诗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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