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一篇有关狂草的随笔，虽为作者多年前所写，但今天读来，依然值得借鉴……
贺文键，原名贺建春，另名牧鑫、雪禅子，湖南省常宁市人，上海戏剧学院毕业。湖南作家协协会员，湖南谷雨戏剧文学社社员，现为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二级编剧，全国艺术类核心期刊《艺海》杂志社副编审。主要作品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诗集《温柔的枪手》、小说散文集《单身汉的祙子》等五部。在《湖南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星星诗刊》《绿风》《青年诗人》《戏剧春秋》《艺海》《衡阳日报》等发表100万字作品。其创作的电影《拯救爱情》《水》、电视剧连续剧《爱情跳棋》曾在央视八套及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戏剧作品主要有话剧《国难:1898》《杀人草》、湘剧《谭嗣同》、音乐剧《假如今生再来》、歌剧《红丘陵》等，电影曾获大众百花奖、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等提名获，曾获全国田汉戏剧奖文学二等奖和论文一等奖，湖南省“五个一” 工程奖、湖南省优秀新目剧奖、湖南省首届及第二届田汉戏剧文学奖、湖南省创作剧目金奖和优秀编剧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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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地向自己，狂草究竟拥有什么？
论色彩，地比得上绘画吗？绘画不仅在色彩上超过她，（拿国画来说吧）在线条的变化上，其丰富性远远超过她；在布局谋篇方面，书法也远远不如。
再说节奏， 她能比得上音乐吗？音乐通过耳膜可以直达人的心灵，影响人的心跳节律，甚至人的生理状态。在艺术直接性上来说，谁也比不上音乐。
再论动感，她能比得上舞蹈吗？舞蹈的现场感与视觉冲击，还兼有雕塑的可触摸性，让狂草相形见绌。
论文学性，她能比得上现在日新月异、高速发展、越来越成熟的现代诗吗？现在诗歌不仅具有超级想像力，也集合了汉语最优美的元素，相比之下，狂草经常表现的内容常常是老掉牙的古人古诗，而且是大家眼熟能详的内容，在文学上没有任何新鲜感和可研讨性。
论实用性，狂草能比得上正楷、行书和隶书吗？说到历史承传，她又比得上篆书吗？篆书的端庄与华美，静穆与深刻，完全在狂草之上。甚至草书（今草）也算有速记之功。在普通观众看来，狂草一点规范也不讲，乱七八糟，极难辨认，完全象一个神经病人的乱写乱画。
论来论去，狂草着实无用之极，在艺术上比其余兄弟门类艺术更是捉襟见肘，毫无优势可言！
东汉有个叫赵壹的儒生，写了篇《非草书》言：“且草书之人，盖伎艺之细者耳。乡邑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徵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善既不达於政，而拙无损於治，推斯言之，岂不细哉？夫务内者必阙外，志小者必忽大。俯而扪虱，不暇见天。天地至大而不见者，方锐精於虮虱，乃不暇焉。”
图一 张芝 今欲归帖
见（图一）张芝的《今欲归帖》，载刻于北宋《大观帖》中，由龙大渊主持，蔡京奉旨书写帖内的款识标题。也有人认为是张旭书迹，今从《大观帖》。
赵壹站在实用角度，将张芝之流贬得一塌糊涂，那时尚无狂草，草书已至于如此，如狂草在他法眼看来，当是更加狗屁是。
狂草究竟有什么？
我们可以这样说，她的优势也正在这里。
她既有丰富的线条，又有布局谋篇的精到，甚至，她还拥有黑白浓淡的变化，这些方面她可以与绘画相媲美。
论节奏，她的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墨与墨之间的变化和用笔的顿挫，构成一种强烈的节奏感和弦律感，在这点上她完全可以与音乐相提并论。
再说运动感，狂草的运动感既是瞬间的，又是永恒的，而一个舞蹈只能给人瞬间的享受，狂草的夸张与形体的丰富性，远远超过了舞蹈所能。
其可触性，具备与雕塑相同的质感！
图二 黄庭坚 李太白秋浦歌十五首并跋
论文学性吧，谁能比狂草具有更强的艺术特质？她往往选择最优秀、最优美的诗歌作品，其意蕴是那样丰厚，语言是那样精妙，文学的想像空间要多宽广就有多宽广。（图二，黄庭坚《李太白秋浦歌十五首并跋》）
最后说到实用，狂草给观众的眼睛与心灵，带来的丰富性与愉快感，造成人们现在时的直观享受，这还不是最大的实用吗？请问正楷、隶书、行书，甚至今草，甚至篆书，能产生这样的视觉娱乐，起到直接的抚慰心灵的用途吗？
清代理论家刘熙载说：“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逐，失之愈远，非神明自行者，孰能止于至善耶？”(《艺概·书概》)
非常重要的是，狂草整合了各项艺术门类的优点，她等于各项艺术形式的精华之集大成者，形成一个更大的、超强的不可比拟的优势，她是人类文化发展到高度文明的自我表现形式和状态，是人类用文化的方式与大自然相连接、相融合的最佳锲合点。
唐代有个朱逵在《怀素上人草书歌》这样写狂草：“衡阳客舍来相访，连饮百杯神转王。忽闻风里度飞泉，纸落纷纷如跕鸢。形容脱略真如助，心思周游在何处。笔下惟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去。怪状崩腾若转蓬，飞丝历乱如回风。长松老死倚云壁，蹙浪相翻惊海鸿。于今年少尚如此，历睹远代无伦比。”
图三 怀素 明拓大草千字文
他在怀素的笔下看到的，远比一幅画、一首乐曲、一部书甚至一部历史的容量要大得多。她是凝练着文化气韵的大自然景观，甚至比真正的大自然更加壮美！（图三，怀素，明拓《大草千字文》）
对于人类来说，狂草艺术远远不仅仅是情感渲泄的记录，更是我们灵魂翩翩飞舞的痕迹！
（200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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