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过历史吗
 
摸过。
躺在母亲皮肤拱起的褶皱内。
一条叫黄河。
一道叫秦岭。

 
黄色琉璃瓦
 
坐在傍晚的长安街旁，
看得清路上疾驰的每一片琉璃瓦。
 
串成一条橘皮色的河流，
向西奔去，
向东流去。

 
毛主席纪念堂
 
来北京生活工作十年后，
终于来看您了。毛主席。
 
虽然只有一眼，那么浅，
却令我从清晨哭至傍晚。

 
胖东来
 
我能做的不多
驱车自郑州
沿京港澳高速公路
行驶
抵达许昌胖东来
停进魏都店
地下停车场
搭扶梯
去二楼面点区
抢购点
萨其马
蹲在车里
思考
怎样才能抢购到
玉石
想想就算了
再驾车
不到百公里
返回聚龙城
打开手机
看一群南方系媒体
围攻
于东来

 
这么丑的楼，到底谁建的
 
不能隐于林木，
也没有飞檐，能挂一轮明月。
 
杵在荒芜河岸，
像颗赘疣。
 
而陷入停工、待建，
建筑废料爬出它肚腹，沤在水边。

 
楼下又倒闭两家地方性大银行
 
抱在楼体里的金窝，
被捣碎了。
 
留下两个空巢，
漏着八面风声。
 
到底调皮的是谁？
掏走蛋去煮食。

 
矢状坐标系
 
坐在水泥墙角，
捋直两条腿，
劈开，贴近踢脚线。
抻开后背，
贴紧墙壁。
欲望放在原点，
它该怎样走，
画出人生抛物线。

 
一截铁轨
 
余下的铁轨部分，
埋进了柏油马路。
 
承担火车的肩头，
扛起了橡胶轮胎。
 
远方还是在身上铺开，
直去前行，
调转成拐弯进城。

 
松果菊、太阳与我
 
雨雾中，挺着脖颈的松果菊与我，
望尽天空，
寻找着什么。
 
掩于水汽沼沼后的太阳，
是，
我们长兄。

 
联通两座高楼
 
走出去很远，
才找到一处狭窄处，
投下身影，
架起一道人体拱桥，
将两栋楼的
细长阴影连起来。
 
分开矗立的两栋楼，
孤独，
不懂沟通。
 
现在更高一栋的楼宇，
通过拱桥，
俯下灵魂，
倾向更矮一栋。

 
太阳与星星
 
贴在蓝色礼服上的水晶亮片，
该抠下来，
砸碎掉。
 
砸成碎玻璃渣子，
镶到一条黑色大氅上，均匀分散。

 
坐在地球的一个下午
 
永恒竟然还是位少年，
而你都不是一粒星火。

 
小酒馆不打烊
 
词语吐出于口腔，
像重型机枪，
射出连发子弹。
 
一场战争，
打光理智，谁也不服输。
 
空瓶子立在脚旁，
踢到了
就是炸雷。
 
快入夜吧，
让沉睡伏击所有士兵。

 
提起爷爷奶奶
 
关于最近祭拜他们的事情
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在一块田间地头，散落着十几个土丘
未有立碑
父亲孤疑地指认其中一座
点燃备好的黄纸钱
我跪下来磕头、浇一些酒水
再绕着坟头转转
亲手摘掉一些极具侵略性的狗尾巴草
也不能责怪父亲
小镇在发展，吞噬着郊区土地
让出自己生活区域
的他们，搬家
又搬家。此处也终不会是最后栖身之所
父亲说过了明年
从黑土地里再将他们老两口
请出来，搬去松花江
随手一扬
定居山水间吧，自由些
父亲也说，等我和你妈百年后
也洒在松花江吧
自由
又不给你们添麻烦
但这是我需要小心回避的话题
人生七十古来稀
父亲正变得脾气暴躁而反复
温和的话语里
压着火药
我猜想父亲应该是要长留在北京
去毛主席纪念堂时
他哭得朴素、真切而热烈
他说感谢毛主席
实现了他北京定居的梦

 
记忆的碎片
——记一次吃火锅事件
 
选得是华润万家连锁商超
居民区附近的永辉，性价比太低
家乐福已经关门大吉
沃尔玛太远
山姆看不上此区域的消费群体
叮嘱小军驾驶好比亚迪秦
停好在商场地下第三层
采购东西过多，需要私家车
更方便乘坐电梯搬运
到塞纳公馆22层家门口
进门首选火锅底料
认准重庆大桥头品牌
海底捞贵兼不好吃
小肥羊已经不见货架上有卖
口味就选麻辣的
番茄俘虏不了舌头，小美要选寿喜锅的
我赠她一个大白眼
摆在橱柜里的肉片太多了
新西兰羔羊澳洲肥牛日式和牛
选了兄弟省份
内蒙古小肥羊肉卷
顺便挑了一盒阿根廷红虾
大连海参
乳山生蚝连江鲍鱼
青海三文鱼
小明嘴特馋，说想再买点
长白山黑山猪
云南黑松露，尝尝
一冲动还买了只
波士顿大龙虾
苏格兰面包蟹
小亮更挑嘴，想买SPAM午餐肉
踢他一脚，买了
上海梅林牌三连包
小明更爱搞派头，好火锅要配好水果
顺手买泰国猫山王榴莲
宁夏中卫硒砂瓜
新疆南湖哈密瓜
蔬菜要买产自宇宙中心寿光基地的
罗马生菜
上海青
水果小黄瓜
太空育种小蕃茄
蘸料没得挑，就北京六必居
临结算，小辉又折返
买了瓶红星二锅头
张裕解百纳
瓦伦丁拉格
最后都喝得断了片
满屋子云汽缭绕
点开B站看UP主解说视频
瞥到
叙利亚被解放了
哦，还吃了小建买的本地产金银豆沙包
豆沙甜
麦粉香

 
都毁灭吧？
 
想当然认定，
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电车难题。
占有生产资料的
捆在右侧轨道上。
未有生产资料的
绑在左侧轨道上。
裹挟着两侧轨道上的人，
彼此盯梢。
 
都注意到，
那列叫贪婪的火车头，
远方奔驰而来。
但却都认定，
压成泥的，
是对侧轨道上的人。
 
压死的，
都不过是一个住在地球上的，
普通人。

 
疑问解决了？
 
很巧，摊开在书桌上的两本书：
达尔文进化论，
忒修斯之船。
 
我们肯定不会认为一只黑猩猩，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