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光中

我看着阳光 它此刻很重
不像温暖 而是坚硬的矩形
笔直地压在窗户的每一寸玻璃上

我努力让自己呼吸 轻得像羽毛
不为楼下的孩子尖叫所分神
我的目光 比我的身体 更想远行
它撞向了对面那块沉默的白墙
那是此刻我唯一能给出的答案

如果说一秒钟已足够漫长
我已经练习了整整一天的静止
这是我唯一可以提交的作业


人间课本

我面前的桌子 也有它的生命和道理
它是一堆孤独且平行的木纹
我抱着已经断线的听筒 嘴唇开始发白

所有的信息 被压缩成一个点
在我的胸腔深处 持续地作响

我追求一种彻底的平衡
像摊开一张揉皱的地图
让所有的线条 最终归于平静
我理解 那就是全部的规则

我像一棵树 将它沉重的根须指向天空
这是我唯一可以捕捉的引力


漂流之物

我脱下昨夜穿的疲惫 它瞬间失重
像时间突然失去了它的刻度
像一张过期的车票 被风轻轻带走

我现在比我记忆中的任何人 都更加透明
我看着镜子 里面的我 是上下颠倒的
那是我唯一能相信的现实

我的朋友 他也有肉身的重量
却终生在一个房间里游荡
伏在键盘前 只拍摄漂浮的尘埃
如此微不足道的事物


语言的尽头

我现在站着
想将生命里所有的焦躁
一次性从身体里清除干净

我的影子 被拉得笔直 伸向街角
它比我头顶的瓦片 更为高耸
它比我脚下的泥土 更为坚硬

我明白 所有的获取 都是为了最后的放手
所有的清晰 都是为了更深的迷失

我的语言唯一的玄妙之处在于
一旦我真正开口 挣扎有多快
我所有的信念的虚无就有多快


历史的沙砾

我所处的这条街道 它的尽头在哭泣
它流向了我的过去 死于那片海滩

一个五十岁的我 为什么要在这里抱头痛哭
在楼梯间 在角落 在被丢弃的烟头旁
我常常无缘由地就彻底崩溃

我烧尽了所有的旧照片 坐在灰烬里哭
我举着我身上脱落的皮屑在哭

现在 苦涩的植物高高生长
它们因面朝城市的灯光 而显得寂静


最后的投影

我无限怀念的 最后的那个瞬间是
当我决心彻底放空眼睛
整个房间突然被光线填满

窗外 稀疏的救护车声
找不到它的去向
大楼里的灯光 找不到它的源头

我迷惘地站着
我像从一场彻底失败的抽离中醒来

那个等待了亿万年的未知
终于向我伸出了手
它低声对我的内心耳语 你看 这就是你

此刻 我所有的思索和迟疑
都已到达了它最终的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