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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二十首


  导读:霜扣儿,女,黑龙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关东诗人》副主编。作品见于《诗刊》《中华文学》《岁月》《绿风》《诗选刊》《诗潮》《中国诗人》《星星》等国内外刊物。网络诗选择品牌诗人,2014十佳关东诗人,2014中国诗歌流派网散文诗大赛年度总季军。2014中国好诗榜上榜诗人,2015诗网络年度诗人。现代诗及散文诗被收入多种年鉴年选及多次获奖。作品被国内外多家电台朗诵及网络平台转载。

《念兹在兹》


风不留门。我设想一只烛火晃来
在“你”这个意思里开怀
尺寸为一段丝巾——你是这诗歌里
织成它的人


日夜都好。在远如无望的星光下
梦呓自由自在。挑几分眼下的霜雪
再融化。听故事的人不懂得我为什么
拈着头发想讲话
又为什么,弹弹桌面笑了


这是无限的。被叮咛的一个声音
是我额头向你的时刻
密室被发丝扭动
念兹,在兹——心上的色彩回了头
辩认出两个古老又甜蜜的囚徒


就像全是河流,就像一个屋檐
突然进入红灯笼
风不留门。但有一个门后
有一个给我唱歌的人,春风般游走

 

 

《宛如》


就请西风转向,在霜雪不休的地方
就请风雪留下,炉火已被点着


必有一阵心动如鸟,在围栏外叼回月色
在淡妆的屏幕上投出——亮
氛围成为包围
必有一盘留了一半的果子
在等待相思


就请声线再细一些,勒住腔调里的波澜
就请影子再沉重一些,拖住要飞的人


必有红着的脸,降临人间
必有一次转身深伏,压灭枕后的星火
必有迟来的耳语和酒
醉了明天以后


就请穿过这一城严冬,带走我的眼睛
就请进入那水,譬如我心,譬如朝露

 

 


《至静之极》


然后没有河流。然后瓷钵装上世界
在表面葬花的人,她替我清瘦
在心上数凉水的人,她沉沉睡去


然后开始想,到底想不想
天空没有划痕,上方的蓝玻璃不言不语
飞鸟带走烽烟,雪意不言不语


我已入夜,黑色抱紧风声
遥远的东北侧过身来
白桦林挨个入梦,一遍遍递出巢穴


至此你照见自己,在三角梅树下
饮远方的江山。你走过来,走过去
你不能忽而抬头,把我想象在身后


然后我才是河流,沉沉。然后
我无法言语,如沉沉。然后
肩上飞出鸟儿——你趁着一片羽毛,喊我回头

 

 

《怀》


生来如此,我总要活在江外的城市
看到深雪处枯枝,念几声独冷的手臂
额外的仁心绊倒过江河


也比影子更单薄。颂词无几。我生来如此
不高歌,也不大声哭泣。在去路看着来路消失
白与不白没有区别


更多的眼神只给未知。在山欲穷时
隐回柳下。我无力撞击落霞之误
就在慢慢里,回到慢慢的归宿


风吹过去,花开过来。风吹过去
我写:人间街道有相似的徘徊
花开过来,绯红如我伤怀


生来如此。春日曲,秋日曲,郁郁葱葱
中间的旷野漫不经心
我嵌在合声部——错过我的人啊,你可错过了伤口

 

 

《又过去了一年》


扉页是我,情意冷寒
我有更多失去叶子的林木与山顶
甚至危崖与汩汩水声
宛如情歌尾音啊
在我眉头,微光不能替我覆盖与掩藏


冻河爬出盘山道。它不能言语
距离的这端或那端
我存在的人间已年终岁末
痛苦是突然想到
怕过不去的都过去了
佛还在立在寺庙,明年来的人也许更多


能混入生活的,都拔不出来了
认识的人未必继续活着
这天空做为故居,能否让真理辞旧
而磨难,它始终属于提前懂得
又达不到完美的人


是与否都挡不了结局。越回忆
越放弃。大地灰白
一个普通人与今日离散
他制造又失去了被眺望的地方
他从此被隐蔽,被忧伤


问题的核心开始有灰
捏拿文本的人,她避开听觉
与现实辩护或辩证的幻影
成为她的身体——抚摸头皮写字的人
她的钟声不为人知

 

 


《雪上》


已经很久了,茫茫然而白
白茫茫大地一色
唯星子成群
唇舌只容纳一首诗


纯粹单调,深厚如死
透过视觉形成的硬物渐成烟雾
偶露枯枝分裂画面
她想:唯回声取之不尽


风来去自由
存有折痕的是张开眼眸的人
看此情形而悲伤的
她比一只老旧的竖琴老
她的手,比雪上的鸿爪寂寥


时光漫天遍野
烟云转瞬在色彩上结出霜粒
多余的夜要送给胸腔
多年僵持的泪水与爱啊
如此素净,如此寒冷

 

 

《我所期至的》


我期至的人世在很早以前,在未知以前
它的湖泊有岸,岸边有桃花
有恋人相认的甜蜜
远处风吹过去,没有易碎的玻璃
在玻璃的身体里有可爱的女子
水一样令人着迷的眼睛


永恒如月初之美
有人笑着过桥,有人不怕苍老
擅于剌绣的手指不隔离黄昏
哪也没有痛哭于失离的人
来去只是换个道场,飘在骨灰上的花
是能致意生死的灵魂


朝阳而去的诗人踩在落叶的脚步上
他的路是一条刀锋的光线
风霜雨雪,谈笑在尖锐的疼痛旁
帅旗在孤独的高度上浮现
我赞美他,金光闪闪
我绝望又安祥


我的冰与火会结合
在天涯处写一段好的传说
给这个现实世界
沿着虚无走来的镜像开始唱歌
心醉神迷,信以为真
我终于在死过的身体里重生了

 

 


《茧》


希望祈祷是有用的
在夜晚的冷光中
忘记鸟的飞翔
与流水在厚雪后的挣扎与渴望
单薄如这一年流逝的时光


曾经到达的烟波,烟波一样浩渺
曾经看过的花花世界
现在花已凋落
我不能再回到从前
哦,晚安,胡思乱想,晚安,思想


希望祈祷是有用的
我一转身,就再次入梦
那里的面孔不是这里的面孔
那里有另外灯笼
那里的我不是此时的心情


挂在右边的敲门声,始终存在
害怕我不净心祈祷的人
始终存在。他多么艰苦
这么多年他做为茧
把我审视成另一个茧


希望祈祷是有用的
我从不曾拥有会澎湃的海

 

 


《你不要打开》


这是暮冬
有颜色的是我的眼睛
江在远处凝结,落雪有马蹄之声


雾气浮现,你不要打开
你要在寂静的水泥后弯下腰
暗处有空荡的寒冷
你不要打开,要剩下希望与战栗


转瞬即逝
松针一闪,岸就高了
它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喜欢寒冷


为一条蛇画上足
画个自己,一团假的火焰
但你不要打开
多么直接的焦虑也不能使冰河醒来


现在要摘下
要从逆光中隐下嘴唇和锁骨
做为黑的一部分,你什么也打不开了


这一刹多么真实啊
你放过自己,并继续深情
死亡一样沉静

 


《惆怅》


偶尔有旧的事物
拈在额头,深如昨晚梦境


那个汲水的人
拐一个弯就没了
好像进入更远的梦,细看时,荒无人烟


如滴水成冰
更老的麻雀跌进旷野
当我把人生的长度与它比较
才发现,痛的一声,也一晃多年


在指缝上漏光。认真植入
谛听,一个人的过去深井般涌出
到指尖为止,心从血里来,仅到指尖


不断失去意识
如宽囿,失去如未得


无限改为有限
数豆子,最后一颗是会跳的
咣——它撞碎了离歌

 

 


《十二月》


十二月是最后一月
在冰层上走向春天的人
突然想起,谁又胖了,谁又瘦了


结果不异于以往
在冰层上走着的人
不知之前的十一个月,沉重是谁的


一生有多少个十二月
越相约越接近离别
过去和未来之间,一生如此短暂


是大地还是大河
是路过还是漂泊
十二月的冰有辩证之用,并因之更坚硬


什么立起来,成为什么
在十二月的冰层上
突然想起别人的人,她比寒冬更冷了

 

 


《不觉》


就此结绳,在壁挂的侧面
在护身符到达之前
倒出一个瘦人的身体,在诗歌的大雪里


不必找寻源头,人间在诗歌中
我的人间有一种糊涂的美
有没有你都可以,现在你也没有我


走失在火里,或者水里
走失在没有河流的去向里
离自己越远越安全,与自己越陌生,越勇敢


半生宽袍大袖
最终携带的只有饱满的饥渴感
那颗心贮藏了空山

 

 

《我在生死另一侧,掉下灰烬》


——读《追忆似水流年》


1


“后来,它开始变得好象是上一辈子的思想令人费解
仿佛经过还魂转世来到我的面前”
我拿回身体,天光渐朽
我想到一种鱼
溯源而上,拼命要活着
拼了命后死在石缝里
零碎的小骨头白花花的,我想到雪
在神台上白花花的
冷的声音打着我
我是沉默的——我不相信眼角还有鱼钩
并在中年恢复锐利。但我相信我说的
“现在有没有谁都不重要”
没有安慰意义——我被它的味道卡在了封三


2


这是河岸后面的夜。久病的人睡在窗下
笛子的孔出现他的耳朵
我在余音里坐着——白天与夜晚没有区别
秋天的叶子飘在木椅上
蓝丝巾挂着秋千,心一动,就起了婆娑
光影多么碎,我多么碎
扣住了吗,我是说风在摸我
我有说不出来的凉
在眼眶中。天那么高
濒临落日的山峰在西边
它是深紫色,半山上的人被我的话绊了一下
空间小了,能开花的都被捏紧了嘴唇
我有点害怕——“我的视力得到恢复,也使我惊讶地发现
原来周围漆黑一片”


3


“如没有记忆助我一臂之力
我一个人是万万不能从昏暗中脱身”
那也是摇曳。门外的光亮带着病人走下台阶
背影将他修饰出一点真实
去一个不计时钟的地方
再喝一杯咖啡
�味是美好的上层社会
生逢华彩多么美,有人等在后花园
等生命钻出假山的空隙
撞到春天的玫瑰。年轻人都爱着
与汽笛迎接清晨
行人打上个世纪的电话
笑谈人生,而不是亡灵影像
摘下郁金香的时候他们也会分别
并把袖口空出来
一身干净,没有地方忧郁
最后是香槟酒,与荒草涨到喉头
想这事的人开始轻咳
我得借着煤油灯,把他摁回画上
做为框架
我得轻轻写下:世界原本只是一片细小星光


4


“如今我总算弄清我并没有身临其境
我的回忆却经受了一场震动”
写几句,就是走几步。水很深
病痛冷寂,江山浮沉
笔下的人活在附近的旧事里
指甲敲指甲,我流连于他
那些为了结束而精心准备的倾诉
剪影在墙上低头,香已模糊
听风的人刚好拐弯,写风的人已被吹走了饰物
——半生之前,得写多少砖瓦楼台
为一个人修好的坟墓送行
思虑徘徊在梦中
偶有言欢,融化如丝
打动风情的又不是那些远望与娇艳
而是半生之前就开始的
久久不能忘怀,久久,不能忘怀

 

5


“唷!我总算睡着了,尽管妈妈并没有来跟我说晚安”
这是唯一底色,词条是一月
假想黄藤酒配上红酥手
在无数异乡,谁当自己是镜子
深入肌理,如深入鸿蒙
铜镜里踱步的人
他希望自己是假的,所余面容皆是皮屑
我顺着他走在滴水的路上
越走越快,直至相似的野菊开满手掌
天堂最终低了下来
连惊慌都不行了
既定的浓雾没有别样歧途
壁炉在字面上燃烧,毕毕剥剥
红尘响起最后知觉
我在生死另一侧,掉下灰烬

 

 

《渡时光》


一月还是冰
不在摆脱的范畴


划痕在纸上
认真的人留下来
她想,这好比飞花之碎屑


天就是这么黑的
落了多次手纹之后
从那边,那边。到这边,这边


穿过生年
钉在流水线上
在哪停,都是哑人数星星


可怜牧羊人
她把他的羊数到了墙角
天是苍苍,歪着头


一夜数次
摇摆,荒草般遥迢

 

 


《无言》


暗夜难断
我的脸是梦的脸


倾听死在句号中
刮风的窗外,谁走出了雪海


徒留一种假设
群山以鸟巢打开锁孔
钻如我心,暗然的水声


落下去,一柱香早已燃尽
我唯一的月亮
现在弯着腰

 

 

《似有天籁》


涂出枫叶,在明年秋天
随着大路扑向人间


银杏叶站起来
等着之前,离别的千山


走三五个垛口
我祈祷光阴不曾如幻,冬雪如注


还要一份今晚的烟火点星星,烫出那抹红
作为你说的相逢

 

 


《深色》


你的来路趟过落花,小小的
它有存活下来的柔软
在我今日腰肢


意象充满雪色,何时说,何时身不由己
斜阳打着斜,在住不了人的地方
浸出灰色的血


风遇到断崖
读心的人在遥远的路上
屠身为琥珀,既裸露,又深不可测


而山岚不停,摇得万籁俱静
多年未见的爱情
尤风花般在等

 

《憾事》


尚未长河饮马
已没有明月可落


这事占据了很多年
尤其,我爱贴花黄的容颜


长河还在啊,尚未临水为镜
马老了,一身荒野


许多年过去了
只有我的恍惚还那么真

 

 

《宿雪》


暗如无际。卧者站者终成隐者
念佛的面容越发黄


暗如不在
车轮之音落木之吟,白茫茫,有身无心


暗花如我
附贴于“卷地风来忽吹散”


辗转填空
怎么也当不了缺席的人

 

 


《梦不留情》


再次遇到白
我知道即将出现你


难说尽那大雪
背着荒草,一寸一寸铺过来
退不了,也遇不到


不知名的树持满烟雾
有人露出来,像一个黑点
我顺着喊过去


——鸦鹊丛飞,醒的人会掉泪
而深冬在耳边,一动不动!

简介
霜扣儿,女,黑龙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百年散文诗大系《云锦人生》卷主编。《中国诗人》副主编。作品多次被收入各种年选年鉴并多次获得大奖。著有霜扣儿作品集——诗集《你看那落日》、《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散文诗集《虐心时在天堂》,及散文诗集《锦瑟十叠》(五人合集),传记散文《镌刻在故乡的履痕》、《灵魂的漂泊——一个自由撰稿人的北漂生涯》。
责任编辑: 周占林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