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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东诗歌(一)


  导读:1997年3月9日:日全食是谁如此精于算计从南京到北京分秒无误让太阳在我们的仰望中消失当我带领石家庄的孩子奋力寻找墨镜阳光一根一根弯曲 日子已经是发黑的日子白昼冷却下来拦截我的热血 这感觉是远古的墓茔曾经的年

1997年3月9日:日全食

是谁如此精于算计
从南京到北京
分秒无误
让太阳在我们的仰望中消失

当我带领石家庄的孩子
奋力寻找墨镜
阳光一根一根弯曲  日子
已经是发黑的日子

白昼冷却下来
拦截我的热血  这感觉
是远古的墓茔曾经的年代
是未来
还是正在发生的历史

仿佛一切都不可逆转
地球猛然朝黑洞飞驰
末日比一切预言来得都早
连爱情也只能半途而废

呵太阳  呵太阳
光明转瞬重临
鸟儿一遍遍梳理羽毛
还歌唱爱情  孩子们
用积木组装梦想和诗

有什么曾经停止生长
这世界  还有足够的时间
让石头长成石头
让人长成真正的

最无畏的成长是太阳它自己
它在热血中提炼热血
有着不惧一切的燃烧
不怕阻挡和诅咒
不能拒绝它的注视

 
雨  中

雨来了  雨来了
跟着风和燕子来了
雨  说来就来了
雨点儿要落到地上
好像用不着特别留神

在那个响晴的天儿
蓦然有雨
看满城旧报纸顶在头上
记忆湿了一片

那雨就越来越深了
就听见自己的拔节声
见谷雨的点点滴滴
唤醒大地眼底的喜气
见清明的丝丝缕缕
织就满山遍野的泪痕


半坡村

有血有肉的人随风而去
尘埃覆盖了最高的陶器
我是在灰冷的瓮棺之中
看见我姐姐没有面颊的
笑容  还有红痣和胎记

强壮的母亲  她是泥的
没有盛开着花朵的衣裙
她躺着是路站着是雕像
正午的阳光下一身赤裸
望着命运的伟大布局

她在风中播种  静静地
种粟种黍如黄金的籽粒
倾听那瓜豆咧嘴的声音
她用她的奶水讲述生命
哺育了一茬又一茬儿女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村庄
让我长成它惟一的男人
让土地成为土地  当我
在秋天拖回巨大的河流
我面前的道路已经凄迷


皮影儿

要看皮影儿 
看了燕山深处
看巴山深处
看京剧和评剧的夹缝中
那深远的灯
看秦腔和川剧的夹缝中
那块白布

不打开电视你不知道
小小屏幕
容不下皮影儿

在那透明的玻璃中
你不能自弹自唱
你不能自己耍把自己
你不能把身世和命运
展示给黑夜

在那透明的玻璃外面
看热闹儿的看乱了
生活的阵脚

要看皮影儿
看了巴山深处
看燕山深处
看川剧和秦腔的背后
那祖传的脸谱
看评剧和京剧的前面
那块粗布

看自己耍把自己
把身世和命运
展示给黑夜

 

守望长城

我和老屋  在长城边上
这里居留着最后的太阳
这里有无人清扫的月光
许多死去了的都还活着
不少活着的已经死亡

我和老屋  在长城边上
我们把自古英雄守望――
他们无处告别
也就无从离去
他们拥有江山
却又两手空空
他们为长城而死
对坟墓从不适应
他们因长城而活
生命有永恒的特征

我和老屋  在长城边上
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
亡灵和石头一起养神
用沉默预言战争
精魂在古砖里行走
在鸡叫之前散步
他们不与我交谈  他们听
听我不能说出的话
他们所到之处
纤细的蛛丝每天都是新的

我和老屋  在长城边上
看长城是活的  如一只尺蠖
要么前进  要么后退
忙着把历史的脚步丈量

我和老屋  在长城边上
高高的向日葵紧贴着城墙
死亡在它的思念里
它在思念中继续生长


纪念碑

说得很对  纪念碑
是一株开不败白花的植物
有时还像一只翘起的拇指

其实是一支手杖

就在那个夜晚
我摸到在炮火中阵亡的幼树
支撑起前进的愿望

当我面对朝阳
在一种力量形成的瞬间
随手将手杖插入石头

依然是一支手杖


秋  日

――1993年晚秋,在定州看历史博物馆和哈萨克斯坦歌舞团演出

黄土复黄土
掩埋了一千层春天
在最深一层的下面
是教堂的尖顶和桅杆

我看见金丝编成的羊群
留下遍地血光和胎盘
青草和水  在羊群终结时瞬间消失
金子的羊  至今被鞭子驱赶

一层泥土覆盖一层记忆
抬轿子的瓷人背过脸去
而瓷嚣浑身都是指纹
是谁留下这未了的心愿

金镂玉衣已是碎片
王霸回到大地里面

迎面来一群红男绿女
仿佛英雄们卷土重来
他们让石头开始奔跑
他们让古槐重新呼吸

刀枪人库  马放南山
他们自己就是好枪好马
表演比真实还真实
带着一身风和雷电

他们以祖先的姿势活着
鹰鼻子高胸自由伸展
鹰笛是飞翔的灵魂
把更多的灵魂带上雪山

他们来自雪山的背面
让高迈和血气途经中原
我在苏东坡的雪浪石上
雪浪在我的心头翻卷

白天看一个博物馆
夜晚看一个歌舞团


告  别

――1995年冬,以色列总理伊扎克•拉宾遇害日

一个游子回家去了
伊扎克•拉宾  在以色列
留下最后的歌声
“让太阳升起
让清晨充满光明
最圣洁的祈祷也无法使我们复生
生命之火被熄灭的人
血肉之躯被埋入黄土的人
悲痛的泪水无法将他唤醒
也无法使他重获新生……”

在他回家之前
他早就知道  橄榄枝
在怎样的血肉上才能生长
他一边梦想一边作战
和炮火和地雷一起呼吸
和日子一起埋葬亲人

回家之前  他已经看到
时候到了――
人子将被交付在罪人之手
上主要领他回家
(就像最后晚餐上的先人)
于是他要在受难之前
唱着歌儿  遥想鸽子
连续不断的洁白的身影

他知道他相信什么
追求了什么
该做并做什么
这就够了  一个人的血
为自己以外的人倾流
在星星点灯的时刻
他点燃了生命
太阳升起来  清晨充满了光明

现在就是那个时辰
别了――圣城!
别了――和平!
他的目光所及  到处都是归宿
他的灵魂像风
上升到呼呼的风中

而他的血肉  深入比黑夜
更黑的深渊
有什么能够把他唤醒

 

民间歌舞家

准是在正月卷土重来
这是你一生惟一的路
手拎三尺长烟袋
一扭一扭地  像个女人
 
 “正月里哎咳正月正
 我带小妹子儿去看花灯
 看灯是假的  妹子儿呀
 试试你的心……”

拖着长长的尾音和乡音
乡土和你一起奔走
你可以在所有村庄
拥有风一样主动的迎接

  “一把扇子二呀二面花
  哥哥他爱我哟我呀爱他
咿哟咿哟嗬!”

深一脚或浅一脚
高一声又低一声
脸还有点羞
像抹了谁家的胭脂

 “初八十八二十八呀哈
 新娶的媳妇走呀走娘家
 套上那骡子马……”

大地听你一唱就来了劲
村庄也跟着一扭一扭
把胸脯都给扭胀了
把屁股都给扭圆了
 
 “三月里来哎咳是清明
 姐姐嘿那个妹妹又去观青
 捎带着放风筝……”

那些见过你活着的人
谁能等你到清明
他们在正月的门口等你
敲锣打鼓  等你带来一个春天
手推车


小路太小了  像一条麻绳
手推车  只能以唯一的轱辘转动
如太阳穿行于乱云之隙
像月亮躲避星星与星星

姥姥家在半壁山
那是山外  手推车的家乡
手推车看上去没有两样儿
有着不同的轱辘和辙印

归去来兮
我从车辙一眼断定车主
来的时候总是黄昏
外公的车辙因几块红薯而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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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责任编辑: 周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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