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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人间烟火
——《罗广才诗选》阅读印象


  导读:张亚秋,1968年出生,女,现居黑龙江大庆。作品散见于《星星》《东京文学》《雪花》等文学期刊。

  塞北春晚,时值油城桃杏初开,读《罗广才诗选》后更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也从这本装帧精美的213页诗集里,感受到一种人间烟火的真实。节后气温上升得快,也可以说我是在春天里读了一本好书。

  《罗广才诗选》有一种春天的味道。是那种专属北方的春天的味道,在风沙之外。北方的春天并非是草木葱茏,而是冰宵花开在雪地里,杨柳青在风寒中,白云会被太阳暖着,但也会被狂沙弥漫得不那么纯白。可无论怎么艰难,春天还是有蓝天、有温暖、有希望,有无数亲情、友情、爱情在生长着、蔓延着、明灭着。那味道时浓时淡,时远时近,那草色遥看近观各有情意,真情时沉时浅总在字里行间。在这样的春天生发,罗广才从生命的底线出发,“打好柴米油盐的包裹,磨着土路、山路、柏油路,辗转于山川湖泊,能静下来时就文本一下”,咏叹一下那些让他心动也让读者共鸣的味道。

  《罗广才诗选》没有时尚的封套,也没有请名家大咖写推荐语,也没有煞费苦心给诗集寻个深邃神秘的书名,就用《罗广才诗选》这种白描的名词做书名,像极了魏碑书体,正大厚朴,自信里透着方正,也透着股让人清澈见底的真诚。更可爱的,他还在书首自序了散文诗般的宣言《不惑之惑莫大于心爱而不及》,超级带感,自画像一般先声夺人,给读者呈现一个高大而有血肉、才情的北方大汉罗广才。

  罗广才的诗像一幅洞察苍生的画卷,根植于深厚的生活阅历,墨染于自我的人生印痕。以诗人所感、所见入诗,以家常惯见为题材,就是有根之花,有水之木。最平常的工作细节,最亲近人的平生遭际,最美丽的风景,最伤心的追悼,都成为他的诗歌的矿源,呈现出他自己以及他的生活。他的诗不仅是他的心声,也是他的灵魂投影,有时甚至就是赤裸裸地剖白自己。我们透过他的诗歌,可以更接近他,了解他的人格、他的生死观。而读者则从他的灵魂之火中,更可获得启示之光,温暖人情。他年轻的时代并不是个诗意的年代,当他站在高处,他很好地处理了他与那个时代环境的对立拔河。一个人的诗歌,如果被时代的喧嚣淹没了特色、对立的声音,刻板平庸地歌颂苦难,就难免让诗歌成为了一种文学谄媚。而罗广才的诗恰恰与那个时代里的浮躁,麻木和熟视无睹相对立相抗衡。他敏感、多思、深刻,升华了那些平凡甚至平庸的打铁动作,浮梁勾当以及死生仪式,且因为有着温润坚实的细节和烟火做底色,显现出带有金属光泽的青铜质地。也可以说是两个我并立而行最后的结局:一个仰天出门,一个自立门户。搂抱、缠斗、周旋,自证因果。苦水里开花,不是历程而是结局,也是宿命。字字皆风浪,风浪之下他的诗歌就成为了闯滩而过的孤舟。

  罗广才的诗是一种中国成年男人的说话方式,许多东西都藏在词语背后。在这本15万字的诗集里,收录了115首罗广才个人从1984年至2018年这34年间创作的诗歌,分割为“光辉岁月”“安放在故乡的灵魂”“旅行者”“我必须向这个世界坦白”四个章节,抽丝剥茧,如花盛放般让读者看到一颗跳跃的诗心。

  阅读这本入选“中国诗歌百年名家书系”的诗选,我深深被感动、被唤醒,我把自己的读诗感受总括为“罗广才诗歌三度”:硬度,厚度,湿度。

  所谓的硬度是指罗广才诗歌骨骼倔强奇崛,张力满满,如骨头硌人般令人疼痛。如他在《悼卧夫》中说”赤裸着走,你留下全部衣冠/这行囊有多么多余,只有你知道/你放下了我们放不下的/你走出了,我们还在走的时间”。声声呼唤,真切、淋漓,满含悲怆。

  厚度是宽度和深度的总和。用广泛的生活感悟做基础,诗基夯实,意象贴切,不漂浮,接地气,充满人情和烟火。如《但见人间烟火》中“一根擀面杖的前世荒凉多为缠绕/一根擀面杖的今生喧嚣多为孤单/压薄,亲情厚了/压短,岁月长了/”,如山厚重的生活阅历与如水的烟火亲情相融水乳,方寸间宽展了人生,深探了生死真谛,让人无法不感悟生活艰难里的幸福,庸常平实中的快慰。

  湿度则是由才情和词语营造的小而封闭的气场里,恰恰足够湿润读者眼窝的温度和云彩。读罗广才的诗,你不会嚎啕痛哭也不会捧腹大笑,因为在你的心头眼底浮现铺展的,是一种击打你、提纯你生发共情和悲悯的文字,如《我必须向这个世界告白》里“我和黄河一样罩着面纱/我和长城一样带着假牙”,“可不可以重新绽放/假发般的,一晃而过的真实”。又如《一条黄河装不下我的爱情》"空腹的沙子被缝入大河里,漂白的可以飞翔的行囊,大地的烟火/一条黄河装不下我的爱情",“此刻的岁月,是一辆可以随时拎起来的单车/遇到舍身忘死的爱/我同样会奋不顾身”(《旅行者》)。它们一点也不臃肿,意象丰满,毫不造作,诗意丰沛。尤其是诗歌就地取材,熟悉的人、平常的事、眼见的景,没有宏大叙事却饱含家国情怀。诗人就像一个托钵布道的行者,将他的来路、经过、归宿一一向苍天大地告白。不掩饰也不奢求,但是足够虔诚和执着。更无意于说教,只把那些灵光闪烁的琐碎赋予了意义折叠起来,背负起来,明明灭灭地诉说着神喻。

  一如诗人在篇首自序里所说:他“没有再苛求自己从文本出发,而是作为一个骄傲的男人而回望:为社会做过点儿小事,为朋友们以及朋友们的朋友们在生命的历程中也做过一些事、小事、小小事”。

  诗歌与电影一样,一经说出就成为遗憾的艺术。《罗广才诗选》也同样存在着让我这类挑剔读者的阅读遗憾。个人感觉如果能在“我必须向这个世界告白”之后再增加一个诗歌单元,解构世界是否接受了诗人的告白或者以何种方式与诗人进行了和解,可能更会让人有完整的阅读美感。那或许也正是作者的另一种“心爱而及”。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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