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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非常道》(组诗)


  导读:邓德舜,四川省苍溪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元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广元市诗歌学会会长,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在《星星》诗刊、《中国作家》《诗刊》《扬子江诗刊》《诗神》《中国诗歌》《青年作家》《四川文学》《四川日报》《中国税务报》等多种刊物发表作品若干。著有诗集四部,主编诗文集多部。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多种选本。偶有获奖。

邓德舜照片.JPG  

《蜀道,非常道》
 
蜀道,像一条疯狂的胃肠道
消化着草木和日月,成王和败寇,绝望和希望
道上偷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念念有词
风餐露宿也嶙峋,修养生息也险峻
道上梦想成仙的人,至死找不到捷径
烧香拜佛的人,求不了荣华富贵,就降低标准
为祖先为自己求一撮箕上坟的好土,为儿孙种下福分
道上所有的,都面临着被消化的命运
大家依然梦想着,挣扎着,繁衍着,进化着
咆哮怒吼,哭泣欢笑,亲吻歌唱
看似任性疯狂,却也豪迈自然
道上所有的,都难逃被消化的命运
唯有一只白兔,反复逃脱,穿行于天地
传递着消息 
 
 
《剑门豆腐》
 
剑门里藏着一架三国的石磨,一头陆游的驴
一坛李白的酒,一间杜甫的茅屋,它们在等
一场偏锋细雨,等我金盆洗手,为了爱
学好一门手艺,点出不再疯狂的生活
前天以前,猴儿潜伏在丛林深处悬崖绝壁
眼睁睁看着我用刀枪刺破它的家族
掠走它的食物,它想疯狂,但技不如我
后来,当它发现我也会疼痛,也会思念
也想洗掉罪恶清清白白回家,就把野黄豆让给我还魂
那是红豆的变种,恰如千年铜豆,淡出火铳后
突然开窍,启发我学习神仙点豆腐
拉起幌子,在剑门关吆喝,引来天下食客
有帝王和乞丐,将军和农夫,还有顶替老牛
推磨的庖丁,他曾是疯狂的杀牛匠
  
 
 
《角色》
 
如果今天仍去不了成都,也到不了长安
那就在剑门关刹一脚,找李白的后人煮酒
会一会《蜀道难》里的飞禽走兽和人物
命运是个什么东西,它想规定我们的角色
你在关楼射出的那一支响箭,千年逐日
而我反复迷失于险峰密道,像摸黑于深夜危城
在昭化的长巷忐忑蹑足,跟丢的那只白兔
来自更远的苴国,被受伤的白驹踢出了年轮
逃荒至绕城高速之外,城乡结合部斑驳的大榕树下
朱红的月光泪从树叶边沿脱轨,奔向了无极
变脸的川剧变出飞针,刺入我忧郁的远方
针灸着今天昂贵的风湿和躁动的伤感
飞驰的车轮不断从身边闪过,滚滚红尘
模糊着路边草丛中的马革与骨槌
模糊着我渐渐风化着的孤独和无奈
但我仍怀虔诚之心,请你出诊
治疗无病呻吟的杜鹃,一起寻找执念的家园
究竟在孤独的尽头,还是在归去的桑田 
 
 
 
《高腔》
 
是谁飞身于刀立的剑门雄关,绝壁藏剑
血色壁画里纵身悬崖者怀揣着怎样的伤感
拦马墙拦住歃血之马,拦不住英雄之魂
在明月峡谷,谁唱着尖锐的高腔
逆着嘉陵之水,一声就能穿刺一千年
看那巴蜀女子,巾帼形象,挥剑自断脐带
释放出呱呱坠地的哭喊,比战马浴血的绝唱更揪心
婴儿离开母体的恐惧和战马永别战友的心痛
都难化成洪荒之力把蜀道扭断,说明此道
不是历史的断章,而是运送断章到未来的河道
无数肋骨刺进弯曲河床,长成了自然和野性
像没有污染的原始孩子,在密林深处修炼圣水
女神依水而居,依山而恋,先为爱作茧
再为情抽丝,模仿人间生死约,伴舞的
猿猴祖先,飘逸于悬崖翠云,与狼共舞,前赴后继
纵身山水,无论惊鸿飞鱼,还是沉鱼落雁
最后都随高腔余音,静下心来
化为千年古柏末梢之露
 
 
 
《羊孩子》
 
本命年,在剑门关看见山羊喂奶
三个嬉戏调皮的羊孩子,用狼嘴掏空了母亲的乳房
仍不想松口,母亲站立不稳,跌落悬崖
毛发在空中狂草,差一点抓住了绝壁的野藤
藤上的野葡萄正在风干,像残酷的祭品
以为母亲在示范觅食技能,羊孩子手舞足蹈
齐声喊着妈妈学着妈妈紧跟了下去
山间,母子追逐的对话久久弥漫,百鸟动容
掩盖了深谷玉碎瞬间的断音
像魔鬼导演的意象电影,很快有人拾遗
拨了羊皮,卖肉于市,骨头会被熬成高汤
我属羊,顿有多愁善感的凄凉
却说不出口,怕人笑话
 
 
《显微》
 
用显微镜看蜀道上的每一粒红尘
都像微卵,沉睡如化石,色泽如火药
再细看,奇迹发生,恰当时辰,恰好日月光合
有的微卵被激活为蚕蚁,疯长成乖宝宝
智商情商很高,入戏也很快
如裹着白纱布的人类伤员,但不见真血
不见呻吟,瞬间就本能走进了自己的炼狱
神说,它把原罪和苦难修炼成了真丝
茧囊如魔囊,我使劲把手伸进去
除了一丝疼痛,抽不出其它东西来
我轻轻把心伸进去,发现里面蜷着
一个苦恋的女人,如脱胎的蚕娘
 
 
《乘着高铁过剑门》
 
西成高铁唱着热歌闪过剑门关
这是穿越现实与历史的超级体验
到蜀都只需一个小时
到唐朝只要一个时辰
我约你早晨在成都吃龙抄手赖汤圆
中午在西安吃羊肉泡馍胡辣汤
晚上返回锦城烫花蕊火锅
饮剑南春或水井坊
 
李白当年诗定的险局
以为千年无人能破,于是乎
多少人一唱三叹,模仿《蜀道难》
唏嘘与青石驿道悬崖栈道纠缠的鸟道
叹息累死摔死的驮着壮士美人和诗人希望
和绝望的汗血宝马和粪金的五牛神
以为蜀道之难永远都难于上青天
劝游子早点回家做梦,想不到
而今有了穿越地质年代的高速铁
长剑铺成的钢轨,离弦之箭的速度
这不是嘻哈修辞,而是新版蜀道史记
 
天府之国的太阳神鸟复活了
想去长安会见兵马俑
虽秦岭高耸,但无需血翅飞越
只需敞开眼界胸襟和情怀,就可以
一路欢歌笑语
 
噫吁戏,而今蜀道已非难题
上青天也是常事
我约你与高铁一起兜风
过朝天,见百姓都是天子模样
过昭化,媚娘们在嘉陵江凤舟竞发
过剑门,看翠云廊成为天下蜀道新画廊
千古长叹已变声为爽心长鸣
惊醒着三省的土地和迷梦
成就着好梦
 
别问是谁征服了蜀道、仙人和天下视听
只需细看呼啸而来的是和谐号复兴号或量子号
 
简介
邓德舜,四川省苍溪县人。在《星星》《诗刊》《中国作家》《扬子江诗刊》《中国诗歌》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诗集《心灵湿地》《苴国》等5部,主编诗文集多部。获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星星诗刊全国征文奖、广元文学奖等奖项10余次。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10余种选本。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
责任编辑: 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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