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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乔:《诗歌在生命之树上绽放力量》
——简论谭仲池长诗《东方的太阳》


  导读:谭仲池的思考是冷峻且多面多层次的。他以信仰者的身份,对党的历史进行反思与思考;站在民族的高度,对真理和信仰进行观照与思考。他的思考当是他生命本真的力量,是他诗心生长出的诗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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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仲池的长诗《东方的太阳》,是诗人生命情感的一次真诚诉求。诗人行走于宏大叙事中,激荡着个性化的诗意浪花与人生吟唱。时下,诗人们或与政治抒情诗保持相当的距离,或竭力挣脱传统束缚,试图从西方诗歌中寻找书写的突破,而谭仲池反其道而行的姿势十分醒目张扬。更让我们惊讶和钦佩的是,他是那样的从容、真诚和自然,诗人的精神和诗歌的力量在《东方的太阳》中得到了充分展现。这在当下诗坛,不能不说是别样的景观。

  政治抒情诗,是一种形式,也是对诉说对象的一种指称。但真正的政治抒情诗,绝不该是丢弃或丧失自我的非个性化书写,而当是诗人以私性的心灵与公共的话语展开真诚的对话,从而让诗歌在抵近生活现场的同时,也飞翔在自我的心空。政治、抒情与诗,是三者互为支撑的,是统一的有机生命体。那些缺乏真诚,个体只沦为无生命的书写工具,从公共话语到公共话语麻木流动的政治抒情诗,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抒情诗,至少也游离了政治抒情诗当有的特质内蕴。《东方的太阳》,只是以政治抒情诗为外在呈现,其里是诗人借助历史上的重大政治事件回望和检索人生历程,梳理情感与思绪的脉络,张扬源于心灵深处的诉说。诗人以生命的体验在政治话语与自我情感之间建立起诗性而具实的通道,风景中是历史,也是诗人自己,诗人与历史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正因为心中蓄有的诗意和纯真的情感,诗人才会看到延安,“有一条诞生思想和诗歌的河流”,才会感觉到西柏坡“是诞生他诗歌的故地”。
 
  与谭仲池其他的诗作不同,也与当下许多诗歌有别之处在于,《东方的太阳》并非诗人一时的灵感涌现、心绪澎湃之作,而是诗人水到渠成的收获。这得益于他是位有诗心的诗人。诗心是一粒种子在他的心田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俨然是个收割者。他从小学时习诗,写作不止,诗作不断。生他养他的湖南大地,本身就洋溢着漫山遍野的诗意。还有那不倔昂扬的斗志和奋勇浴血的追梦者,都无时无刻不在滋养和感染着他。他与新中国同年诞生,丰富的人生经历,使他比许多诗人更有深刻的生活体验。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无论是祖国还是他的成长,都生发了许多以诗抒怀的节点,令许多诗人心潮澎湃,诗性大发。可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首诗还没成熟,他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候,用心地守护。如今,6000行长诗《东方的太阳》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季节横空出世。诗人成为一名采摘者,在生命之树上采下片片树叶,化作行行诗句,凝成诗人对于历史同时也是对于自己的回想与歌唱。谭仲池以自己真诚的信仰和纯醇的精神,以诗歌的表情、灵魂的呼吸和情感的律动完成了一次独具力量的生命绽放。
 
  我们无需怀疑年逾六旬的他怎会有如此饱满的激情,怎会有如此大的气力完成这一巨著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深深的敬意送给诗人谭仲池。
 
一、文化的力量
 
  《东方的太阳》以“东方之梦”开篇,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和一个民族在屈辱下对于强盛的渴望,浓烈而悲壮地向我们走来。历史在向着民族复兴一路前行,而灿烂的传统文化一直在《东方的太阳》中时而引吭高歌,时而低语轻吟。阅读《东方的太阳》,我们时常会与中国诗歌那些古老而年轻的精灵不期而遇,比如孔子、孟子、老子、屈原、杜甫、李白、李清照等诗人;比如《周易》、《击壤歌》、《采薇歌》、《关雎》、《离骚》等诗词。这些是我们诗性国度的闪光明珠和丰厚财富,也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代表,更是一个个烙上华夏文明的文化符号。谭仲池在古老的诗歌密林里穿行,携醉人诗风步入《东方的太阳》。在这部处处荡漾着新诗风格的作品里,诗人镶嵌了许多各个时代璀璨的诗句,看似随手拈来,却又是那样的浑然天成。这是他对于传统诗歌的继承,又是对新诗的有力开拓,更为被人惯性地贴上标签的政治抒情活泛了诗意。让新诗,尤其是政治抒情诗在中国经典诗词歌赋的海洋里畅游,新语境中闪烁着古词佳句,谭仲池真正打通了新诗与古诗的疆域。这是诗歌的力量,也是诗人心智的大美体现。以诗歌的方式抵达心灵家园,我们的心性一下子饱满灵动起来。我们体味到了诗人积淀于生命之中那份经传统文化浸染的心爱和审美,那份去除诗性之后依然饱含大爱大美的心地。
 
  不仅仅是与诗有关的,那些古寺、石窟、彩陶、竹简、丝绸、瓷器、壁画、弓刀、化石、旧石器、甲骨文、古长城、周口店的猿人头骨、火药、指南针、造纸、活字印刷等等,以及盘古开天、女娲造人、钻木取火等远古神话传说,一如朵朵浪花在《东方的太阳》里跳跃闪现、飘逸起舞,挥洒着独特的气质。在这样一部长诗里,汇聚了如此众多的文化形象,多少令我们有些意外。非但如此,这些文化意象如一条山脉贯穿整个《东方的太阳》,成为一种力量的支撑。显然,文化是《东方的太阳》生长的土壤,换而言之,文化挥洒了《东方的太阳》最具光彩的诗性纹理,成为《东方的太阳》独具魅力的底色。 
 
  让政治抒情诗插上文化的翅膀,文化焕发出新的活力,政治抒情诗有了坚实的大地和丰满的质感。在植根于血脉里的文化的引领下,我们可以轻易地突破政治抒情诗那惯常的语境,在诗意的文化中感受政治那平易近人的一面。这使他的诗歌在张扬个性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包容了诗歌艺术的精华。他在诗歌历史上,以自己的肉体和心魂在传统与当下间架起属于他自己又给人启发的桥梁。谭仲池让诗歌在回归中前行,对新诗尤其是政治抒情诗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而富有成效的尝试。我们以为,谭仲池如此正视诗歌的传统与当下的态度,是所有真正的诗人应当揣摩的。诗歌的发展需要冲突甚至是解构,但整体之中当有和谐为基调。革命的目标是发展,是开掘诗歌新的生命力,而非野蛮地切断人类文明的脐带,以打碎和颠覆获取快感。
 
  在政治抒情诗这样的体裁中,谭仲池将文化的渲染做到了极致,对于文化的膜拜也达到极致。他在中国的文化,讲述中国的故事,倾诉中国式的情感。这缘于诗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深情感恩,更在于他真正参悟到文化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政党的滋养。正如他所说“中华文化,东方文化的伟大作用和无穷力量。曾经何时,在雾都重庆,在乱云飞渡的日子,就毛泽东一首《沁园春·雪》的锦绣词章,竟产生了泣鬼神、动山河、唤民心、扭乾坤的伟力和磁场。历史和现实,乃至未来都会证明,有了文化,历史会走出沉重、悲凉、迷茫;有了文化,冷酷、浮躁、平庸会变得温情、平静、激奋;有了文化,物欲和贪婪会变得理性节制;有了文化,空虚、脆弱、狂妄会变得坚强、仁爱、充实;有了文化,阴影会变成光明,单调会变成丰富,颜色愈加灿烂。文化是太阳光辉的内核和原点;文化是冲决思想牢笼的精神风暴;文化是润物无声的细雨春风;文化是雕刻心灵的神丹妙药;文化永远是人间生命的雨露和阳光。” 谭仲池对于文化的这份领悟,参透到中华民族解放与复兴历程中文化所特有的强大力量,使得《东方的太阳》具有了与众不同的审美力和感染力。
 
二、叙事的力量
 
  “谨以此6000行的长诗献给中国共产党九十华诞。”是诗人谭仲池创作的原动力,也是《东方的太阳》叙事情感的基点与目标。长诗由序诗、东方之梦、喷薄日出、悲歌狂飙、辉煌沉重、春潮澎湃、不落的太阳和尾声共8个章节组成,气势恢宏,场景纷繁,人物辈出,时空跨度大,叙事缜密明晰,可与一部长篇小说媲美,完全具备史诗的品格与风范。
 
  长诗循着中国共产党九十周年的前进步伐展开叙事,线索清晰,视野开阔。历史人物与重大事件既并列呈现,又有机互联。这是一部诗意化的党史,尽现党史里的诗意,而其中的真人真事、真情实感又最大限度地还原了历史。诗人是在忆往事,又潜进岁月,走到历史现场,回到历史的本源,处于历史的实在时空,敏锐而满怀深情地抚摸历史的细节。他时而讲述,时而分析,时而评判,时而坦然地表达自己的敬仰、憎恨等情感。他义无反顾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坚守自己作为诗者应有的情感、态度和精神。他在以自己的心灵解读历史的同时,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和理想回复历史的种种疑问。换而言之,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叙述历史的目的和意义,没有避讳和矫情。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敢和自信,更重要是对历史的真正负责,以己之力发现和表达历史的价值。我们也随着他时而热血沸腾,时而痛心疾首,时而会心一笑。他以诗意的胸怀、纵横的笔意和爱憎分明的态度,赋予了那段几乎人人熟知的历史以崭新的生命。
 
  党的九十年历程,虽风起云涌,曲折传奇,但那些重要的人物和重大的历史事件,各种文本和文艺样式早已全方位展现,谭仲池将党史作为长诗的叙事线索,可谓是真切的勇敢行为,是实在的挑战。他以自己个性化的审美为我们呈现了一部新鲜灵动、韵味十足的党史。列宁、斯大林、陈独秀、李大钊、瞿秋白、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胡锦涛、刘胡兰、方志敏、江竹筠、雷锋、焦裕禄等数十人,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汇集为五彩缤纷、光芒四射的人物长廊。洋务运动、鸦片战争、甲午海战、辛亥革命、“九一八”事变、创建井冈山根据地、红军长征、解放战争、文革浩劫、土地承包、改革开放、港澳回归、98抗洪、百年奥运、千年飞天梦、汶川地震……这些或是我们生命中永久的背景,或是我们亲身体味过的重大历史事件,在谭仲池的笔下让我们熟悉,让我们新奇。在这里,他大胆而智慧以诗心诗性诗意诗情,用大写意的手法走近人物、叙说历史。“这个读书人的名字和他的思想一样深刻鲜活/陈独秀/也像一丛火焰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去照亮正在开辟的道路/陈独秀又像饱经风霜的秋菊/撑着瘦瘦的身子/去迎接暴风雨的洗礼/陈独秀更像一弯新月/在碧海凄清地蹒跚。” 这当是一种陌生化的描写,但分明又是那样的确切而熟悉。飘逸的写意之下,画面是那样的瓷实,犹如一幅神形具备的水墨画。面对“遵义会议”这样的重大事情,谭仲池又以纤细的写实,还原和放大了当时的一个片断,以小见大,举重若轻,“毛泽东从木藤椅上缓缓站起身子/他从容而深情地面对二十双睁大的眼睛/他分明听到了大家的呼吸/他也清晰地看到了窗外那古老的槐树/片片树叶都在风中抖动/窗棂上晃动的影子/没有挡住他心中奔涌的激奋与凝重。”“98抗洪”波澜壮阔,震惊世界,谭仲池只是撷取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场景:“妻子抱着婴儿来到了堵口的险堤/瞬时周围筑起了一道绿色长城/他吻着妻子怀中的儿子,仿佛在吻自己的灵魂/记者感动地问军嫂/此时你要对丈夫说什么/什么都想说/什么都不说/最后妻子对着怀中的儿子说‘长大了,学你父亲/做个好军人’”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可诗人却用诗句留下了永恒。我们再次与感动相遇,原来,感动的诗歌还是在的,我们的心弦还是可以被感动弹拨的。这里只有质朴,只有最为质感的一幕,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可以见到抗洪全景的一滴水?
 
三、哲理的力量
 
  谭仲池在后记中写道:“写这部长诗,或许会有人误解,这一定是一部充满溢美之词的浅薄,充满概念说教的呆滞,充满空泛虚脱的苍白的政治诗歌。然而,我要告诉我敬重的读者,我的心和血,我的情和志,我的魂和梦,都一直在叮嘱我,该怎样表达我们共同的期盼、愿望和祈祷!”走进《东方的太阳》,我们能明显感觉到谭仲池是诚实的,也是极为自信的。
 
  饱满的诗意,纯美的感恩,源于灵魂深处的浓情大爱,艺术化的叙事,使《东方的太阳》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部长诗荡气回肠、激情奔放,豪迈之下有细腻,人与事、诗与史有意味地融合在一起。长诗的整体面貌自然是,记叙了中国共产党建党九十年的风雨历程,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取得中国革命和建设成就的必然,讴歌了中国共产党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所建立的丰功伟绩。在此基础上,还有情与思的骨肉相连。换而言之,《东方的太阳》集史、情和思于三位一体,感性与理性并肩而行。谭仲池在触摸历史的细节,燃烧如春雷般的激情,每每又能沉稳安静地思索。正如有评者所言“对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孙中山、蒋介石、胡适、张学良等作了点评,对共产党人中的李大钊、陈独秀、周恩来、胡耀邦等也作了中肯的评价。对党的历代领导人的文治武功也作了深情且有见地的回顾。特别是对新中国的缔造者毛泽东,以及改革开放的倡导者邓小平,仲池可谓投入了他全部的爱与忠诚。”
 
  谭仲池对历史有着自己的思考与判断,而他与共和国共同成长的经历,又让他积累了丰富的人生经验。他有古典诗人的气质,又偏好现代性的哲思。应该说,他是位责任感极强、富有思考精神,又长于分析总结的诗人。“大海懂得了壮阔与奔腾/湖泊学会了思考和宁静/云霞变得斑斓轻盈/炊烟也有了高蹈的哲思/苍山更知道深邃和凝重/ 即使是哲学  诗歌  宗教  抑或羔羊  蝴蝶/都知道拥抱尊贵  崇高  纯洁  优雅  博爱  自由和美 ”叙事和抒情里,他是参与者,与历史一同走来,而在思考时,他又是位旁观者。他怀裹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政党和人民的命运,立于历史的潮头,面对湛蓝的天空,不停地追问,中国历经磨难而不衰,中国有今日,中国能够面临诸多挑战和严峻考验的世纪之初,实现腾飞,靠了什么?什么是中国的灵魂和精神?什么是中国的道路和未来?什么是中国的经典和创造?就是这样,他“去采摘诗的花朵,诗的情愫,诗的哲思,诗的苍凉,诗的妩媚,诗的壮烈,诗的血性,诗的缤纷,诗的慧香和诗的幽远空灵、禅定与诗的凝重冷峻。”然后,向着彼岸进发,“循着古代遗物和古籍指点的迷津在寻觅/寻觅五千年文脉的履痕/寻觅龙的化身和精神/寻觅生动表意的象形文字和骨骼/寻觅西方人永远不能破解的东方神韵。”
 
  是的,谭仲池的思考是冷峻且多面多层次的。他以信仰者的身份,对党的历史进行反思与思考;站在民族的高度,对真理和信仰进行观照与思考。他寻找的结果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或者说我们共同的思想指向,但思考是那样的具实有物,让我们有亲近的感觉,让我们由衷的信服。这当是他生命本真的力量,是他诗心生长出的诗歌的力量。
 
  更为可贵的是,谭仲池在民族历史、国家历史和党的历史的映射下,从自己的成长史起步,回到人的存在与生存,对人生、对人的精神、对人的信仰进行深刻拷问,并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灵图景。
  由此,我们可以说诗人谭仲池和他的《东方的太阳》,真正登上了诗歌的精神高地。
 
      (《东方的太阳》,谭仲池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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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北乔,江苏东台三仓乡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参加第二届中国文联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级研修班、鲁迅文学院第26届中青年作家(文学批评)高级研修班等。从军25年,1996年初转向文学创作、文学研究和美术批评,2017年5月开始诗歌写作。已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和文学评论510余万字,有110多篇作品被选载或入选各类文集。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系列散文和文学评论专著11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                    
 
简介
北乔:江苏东台人,诗人、作家、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从军二十五年,立一次二等功、九次三等功。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等数十家刊物报纸发表诗歌三百多首,有二十多首诗入编《新中国70年优秀文学作品文库诗歌卷》《中国新诗年鉴2018—2019》及十多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临潭的潭》,文学评论专著《刘庆邦的女儿国》《贴着地面的飞翔》《约会小说》,长篇小说《当兵》,小说集《天要下雨》,散文集《天下兵们》等十二部。曾获第十届解放军文艺大奖、乌金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等。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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