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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松:月光奏鸣曲——读曲近的诗


  导读:曲近的诗,词语看似温和轻盈,但绝不是单薄简单的诗。曲近的诗看似简约,实则举重若轻,实则平地惊雷,充满了玄机和语言张力,常常于不知不觉之间,就感染了你,震撼了你。
作者简介

红松:1991年毕业于辽宁石油化工大学,大学期间开始写诗,并于1989年获《诗刊》《青年作家》《星星诗刊》《川南文学》联合举办的“1989·中国杯”全国青年诗歌大奖赛佳作奖。先后在《星星》诗刊、《绿风》诗刊、《诗选刊》、《诗歌报》月刊等刊物发表诗歌作品,出版有个人诗集《品味》。

  邀一壶月光,月光中淡淡的岁月、淡淡的孤独、淡淡的别离、淡淡的思念、淡淡的亲情友情爱情,就会来到你的身旁。邀一壶月光,月光,将滋润你,浸透你,融入你。月光,将成为你的一部分。你,也将成为月光的一部分。
  月光是淡淡的,又是充盈着的;是宁静的,又是流淌着的。这是月光的一种特质,是诗歌的一种特质,也是诗人的一种特质。毫无疑问,曲近就是能够写月光般的诗,也是拥有这种月光特质的诗人。
  
  曲近平淡冲和,如一壶充盈着的月光。诗如其人,曲近的诗,更是得月光之精髓,既有宁静的哲思,也有流淌的温情。

  汉唐的夜空
  云薄星亮
  透明的风
  在树梢上悠荡
    ——《一壶月光》

       仅短短四句,仅寥寥十九字,诗人就给我们构筑了一幅立体画卷。这画卷,是历史的画卷。这夜空是汉唐的夜空,是汉赋的夜空,是唐诗的夜空,是云薄星亮的夜空。而夜空里的风,都是透明的,都是自由的,都是从容的,都是随意在树梢上悠荡着的风。
  这几句诗的画面感和现场感极强,渗透力和感染力更强。最难能可贵的是,诗中意向的指向性更是十分精准。汉唐的夜空,是盛世的夜空,所以云薄星亮。那么问题就来了,云指向的是什么?星又指向的是什么?云是规矩吗?是规则吗?是束缚吗?是律令吗?而那些熠熠闪亮的星,又是谁?是张骞李广霍去病吗?是司马迁司马相如吗?是李白杜甫白居易吗?
  当然,诗就是诗,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诗到语言为止。”但我相信,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是想看到诗内和诗外更多的表达和思索。我们不但想探究诗的内涵,更想探究诗的外延。因为外延里,有更大的想象和思索的空间。也就是说,诗不应该是闭环的,应该是开放的,它更应该是一个思想的平台或出发的起点。
  
  汉唐的夜空是盛世的夜空,汉唐的夜空,云薄星亮。在诗人的另一首诗《坐在古诗词里赏月》中,诗人感叹道:“如今只能坐在古诗词里赏月/如今只能在文字中与月交谈/诗词中的月亮才是原来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唐宋的夜晚”。
  那么,那轮大唐的月亮,那轮诗词中的月亮,你更希望是哪一轮呢?
  要说将月亮和月光,写得最深入,最深刻也最痴狂的,非张若虚莫属。对,就是那个以孤篇压全唐的张若虚,他的《春江花月夜》,写月写情最是经典。“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曲近笔下的月亮,是张若虚笔下的月亮吗?毫无疑问是的,这就是“诗词中的月亮才是原来的月亮”的真正含义。请注意这里的“原来”二字,“原来”的月亮,穿越亿万时空,至今仍在发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曲近经常“穿过白露渐凉的走廊/抵达歌者的殿堂”,然后听“秋虫弹响青铜的音质/蛙鼓波动新鲜的艾香”。
  
  曲近对于月亮和月光的热爱是深沉的,是孤独的,是安静的,是共鸣的。可以说,是骨子里的,是与生俱来的。

  轻轻推开窗
  推开夜
  悄无声息
  接满一盏月光
    ——《心境:月夜》

  此时的夜,是诗人心灵的安放地;此时的月光,是擦拭和洗涤灵魂的一盏月光。是的,仅仅“一盏月光”就已足够,足够将一颗磨洗修炼已久的心,漂洗成一枚穿越世俗,穿越时间的琥珀。
  诗人的月光,不是微弱的盲从者,而是黑夜的管理者,管理着白昼所不愿看到和不愿接受的一切。所以,月光不是散乱的。只有散乱内心的人,他的月光才是散乱的。诗人的月光是专注的,是收拢的,是精致的,是强大的。所有这些月光的特质,诗人最是愿意亲近,愿意接受,愿意融入。这,就是诗人推开夜,接满一盏月光的根本原因。
  
  只有安心聆听的人,才能聆听月光,才能听到月光。因为月光是无形的,是无尘的,是干干净净的。

  月光在沙粒上滑翔的声音
  干干净净
    ——《巴丹吉林的月光》

  此时,“蟋蟀唱晚,星星倾听/湖水敛波,沙漠入梦/巴丹吉林的月光/搓洗出失传已久的大唐明镜/悬于我的头顶/悬于世界的头顶”。
  不但是“月光在沙粒上滑翔的声音/干干净净”,月光更是干干净净。可以这样说,这,完全都是因为月光干干净净。月光是干净的,所以,月光的注视,月光的触摸,包括月光的到来和离去,都是干干净净的。
  诗人的内心,更是干干净净的。只有内心干干净净的人,才能看到,才能听到如此干干净净的月光。
  
  月光很容易被误解,误解成她平淡冲和的表面。如果你仅仅把月光理解成孤独、安静、单调、清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月光是有温度的,只是这种温度不易察觉,是内敛的、深藏的、涌动的,是即将爆发却总是引而不发的。
  这内敛的、深藏的、涌动的温度里有乡愁,有生命的感叹。

  生命入秋
  荻花白头
  戏水的苍鹭
  翅膀拍湿了谁的乡愁
    ——《荻花白头》

  “生命入秋/荻花白头”多么唯美的画面啊!但这种唯美,却又是一种凄婉的唯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当生命入秋,荻花白头,虽然展现了生命的另一种美,一种精神上富有的美,一种如荻花在秋风中翩然摇曳的气质高贵优雅之美。但毕竟,秋风已至,天气渐冷。毕竟寒冬将至,凛冽的寒风将至。
  这时,戏水的苍鹭,翅膀拍湿了谁的乡愁?诗人触景生情,这戏水的苍鹭,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又将向何处飞去?真是令人羡慕啊,苍鹭有一双自由的翅膀,而诗人的翅膀又在哪里呢?
  诗人触景生情,借景抒情,一个“湿”字,更是切入情感深处的神来之笔。接下来,情随意动,情感奔泻而出,诗人接着写道:“游子单薄的衣衫/被凉意浸透/月光似水/盈满往事的河流”。
  故乡,是“牧笛清音/白云苍狗”的故乡。多么魂牵梦萦的故乡啊,诗人期盼着早日回归故乡。那是自己出生的地方,那是自己出发的地方;那是孕育自己生命的地方,那是孕育自己精神的地方。谁不想回归故乡呢?况且,故乡正热烈地期盼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呢。
  “鸡鸣报信/犬吠引路/身披蝉衣的故乡啊/早早就等候在路口”。看吧,故乡,这就是诗人笔下期盼游子回归的故乡。
  
  时间是不可复制的,就像月光。也可以这样说,月光是不可复制的,就像时间。曲近的一壶月光里,有时间。同样,曲近的时间里,有一壶月光。曲近的诗,看似平淡,却充满了时间的辩证,充满了生存状态的辩证。
  船旧了
  水依然新着
  而我于新旧之间
  品味着生命的轻与慢
    ——《旧船与新水》

  船是什么?是诗人的躯壳吗?水又是什么?是诗人不断自新的思想吗?这里面暗含着多少生命体验啊!
  “船,静卧于沙滩/像流水走累了的鞋子/脱在岸边/它倒是超乎寻常地/淡定,安然/盯着流水/盯着时间/将一切收容于空茫”。这是何等的气度,这是何等的从容。也只有超乎寻常地淡定,才能够将这一切收容于空茫吧。
  生存是有底线的,尽管身为一条旧船,饱经沧桑,饱经风浪,但依然有他的原则,有他的坚守。“离水不离岸/成了底线/守着一条河/或一片海/船,才不失为真正的船”。这就是“诗言志”,诗人在这里委婉而庄严地说:这,就是我做人的底线。
  
  月光是细腻的,是温情的,更是充满同情和怜悯的。在《秦皇》一诗中,曲近这样写道:

  挥一挥金属鞭子
  把六只好斗的羊
  赶进圈里
  就叫作统一

  无疑,统一是合乎历史规律的。但因为要统一,就要举起金属的鞭子,肆意抽打,就要举起屠刀肆意杀戮,使得生灵涂炭,这都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吗?如果说合理,也只是对天下大势合理,但对黎民百姓,却是极为的不合理。
  无怪乎张养浩在《山坡羊·潼关怀古》中大发感慨:“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是啊,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为什么让天下人受尽战争的苦难,只为使天下成为你大秦王朝的天下?
  再看曲近的《十面埋伏》这首诗,诗人写道:“真想转身/一步/跨回那段历史/看一看/究竟/谁中了埋伏/危险信号发出已晚/早有人踩响了/龙争虎斗的悲剧/之后/有人急着去当皇帝/有人忙着掩埋尸体”。看吧,这就是生存现实,悲剧之后,有人急着去当皇帝,有人忙着掩埋尸体。诗人几乎用白描的手法,给我们呈现了一个活生生的现实生活场面。而这背后的意味,只能一声长叹,尽在不言中。
  
  曲近的诗,词语看似温和轻盈,但绝不是单薄简单的诗。曲近的诗看似简约,实则举重若轻,实则平地惊雷,充满了玄机和语言张力,常常于不知不觉之间,就感染了你,震撼了你。
  于曲近的诗中,你所看到的,也许仅是一株小草,其实,小草的脚下是深情的大地;于曲近的诗中,你所听到的,也许仅是管弦乐,而一旦你将之放在心湖,即刻就会成为一曲曲优美的月光奏鸣曲。
  曲近经常用月光写诗,渐渐地,他自己,就圆润成了一壶月光。
诗人简介

曲近:本名付学乾。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疆兵团作家协会副主席、《绿风》诗刊原主编。曾出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六、七、九次全国代表大会。2000余首(篇)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国文学》(中、英文版)《十月》《星星》《萌芽》《作家》《鸭绿江》 《芙蓉》《诗歌月刊》《作品》《散文选刊》《读者》等230多家报刊。作品多次获奖并收入各种诗文选集。出版诗文集:《一壶月光》《烟火弥香》等8部。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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