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翔先生是我尊重的前辈作家和评论家。先生的第一本书是长篇散文《宋伯柱的故事》,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可惜在“浩劫”中被焚(见《闲得集·自序》)。一直到1992年,《赵鹤翔论文选》才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又过了十年,也就是2002年,先生已经年近古稀,散文集《叶子背面毛绒绒》始由作家出版社出版,2003年,已经“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先生也迎来了自己的丰收之年,一本评论集《养澈集》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小说集《闲得集》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些是赵老生前图书的出版情况。
我与先生最初的文字之缘是在1993年,当时主编《桑恒昌诗歌欣赏》(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12月版),收录了先生一篇《试论桑恒昌诗的载体》。再次与先生发生联系,竟然是人生和社会都发生了恍如隔世之变的2017年,那时孔孚先生已经逝世二十周年,我在《山东诗人》夏季卷做一个纪念专辑,孙国章先生约了赵鹤翔先生的文章,一万多字的繁体字手稿是从加拿大邮来的,厚厚的一叠,是我亲手打出来的,一则我对孔孚先生的诗歌熟悉,二则我对繁体字还基本能读。“孔孚专辑”足足84个页码,成为当年山东师大纪念孔孚先生逝世二十周年学术会议的重要资料。由此我与赵鹤翔先生加上了微信,由此我们加深了友谊,由此我在人到中年开始重新领受一位长辈的呵护,我们通过微信交流,早已成为灵魂互相吸引的忘年知己。
2021年10月赵鹤翔先生回国。在2022年春节之前,我们曾有三次相聚,一次长谈。后来由于疫情趋紧,赵老通过微信和快递,先后发给了我三部书稿,这就是他生前在长河文丛留下的三本待出的书,包括记录着他生命履历和情感历程的散文集《梦中橄榄树上的那些枝叶花果》(团结出版社2022年11月出版,那时先生刚刚仙逝),饱含他追求美和自由的文学艺术评论集《意象世界里的诗性沉思》(北京燕山出版社2023年3月印刷),以及他毕其一生为作家张炜先生所做的专论《山脉与穹隆——张炜论九章》(作家出版社2023年5月出版)。他当时说今生最后就出这三本书,就全权委托我来处理了。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疫情的干扰和出版制度的变化,这几本书,都没能在他生前出来,每每想起,心都隐隐作痛。
这些书,凝结着先生晚年的精神思考和终生的美学旨趣。书都不厚,意蕴却丰厚,字都不多,境界却超拔。他的文章,由于个人丰富的经验和深厚的学养经由批评对象的激发而往往有神采飞扬的抒写,形成一个生机勃勃的、新的创造实体,体现着先生不老的灵性、自由的精神、执着的信念和掩盖不住的书卷气、贵族气。写到沉醉处,他触类旁通、广征博引,不是做评,更像写诗,文字都有迷人的癫狂。他抒情其外、浪漫其内,琐屑芜杂中透性情,东扯西拉中藏学识,突兀决绝里有真见。正如张炜先生所言,他的文章是诗人赵鹤翔与文评家丁彭的完美结合,是殉道、燃烧和纯洁、快乐的高度统一。
今天首发的《山脉与穹隆:张炜论九章》由作家出版社出版,21年前他的散文集也是作家出版社出版,可谓有缘;这本书是张炜专论,21年前那本书的书名《叶子背面毛绒绒》就是张炜先生所定,可谓天意;据悉,这本书期鹏兄参与了早期的写作谋划并作序,最后由我联系出版,本来出版社等我写个后记的,而我和期鹏兄36年前曾是泰安师专探海石文学社的同道,思忖再三,觉得世间的事不能追求完美,有些缺憾更值得怀想。先生生前曾获得第四届刘勰文艺评论奖,先生去世后获得第四届长河文学奖特别奖。都是第四届,一个属于官方,一个属于民间。有些是说不清的机缘,有些是冥冥中的命数。而先生的文章和品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已在我们心中不朽!
缅怀先生,感恩他的信任,感谢在座诸位的支持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