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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世|当代诗歌批评的五大误区


  导读:诗歌批评必须走出众多误区,克服自身明显的缺陷,恢复批评的主体地位,强化批评的独立意识,重建批评的美学精神,以批评独有的气魄和格局,引领、指导、矫正、推动新时代诗歌的创作和欣赏。
作者简介

王立世,在《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1500多首,在《诗探索》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200多篇。诗歌入选《中国新诗排行榜》等100多部选本,代表作《夹缝》被《世界诗人》推选为2015“中国好诗榜”二十首之一,入选高三语文试题。部分作品被译介到英美等国。获2022年度十佳华语诗人奖等奖项。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名作欣赏》学术顾问。


  批评是一种再创作,而很多批评不是沦为创作的附庸,就是异化为创作的敌人。只有批评的主体与创作的主体平等对话、情感相互碰撞时,批评的功能才能有效发挥。批评主体地位的矮化、扭曲和丧失,导致批评质量严重受损。这样的批评不但无力引领创作和欣赏,甚至还会误导作者和读者。扫描时下五花八门的诗歌批评,我认为主要存在极度吹捧、极端否定、态度含糊、远离文本、滑向学问五大误区。

  极度吹捧。一些批评坠落为肆无忌惮的吹捧,评者竭尽所能地掩盖作品的缺陷,变本加厉地粉饰、美化文本,把浮浅和平庸吹捧成深刻和完美。评者讨好作者的媚态表现在毫无底线和失去理智的片言只语,把一堆不实之词和梦幻之语强加在诗人和诗歌的头上。所下论断与文本相差十万八千里,更像是在反讽,读后令人啼笑皆非。曹植说过:“世人著述,不能无病。”批评需要真诚和坦率,极度吹捧对创作和欣赏无疑是一种误导和伤害。这样的批评背叛了批评的初衷,毫无信誉和美感。拿良知和尊严做交易的批评,必然会牺牲文学的操守和品位。

  极端否定。极端否定表现为一棍子打死,打不死不解恨。这类批评有时表现得目光犀利、大胆泼辣,善于发现破绽,能够抓住作品局部的软肋,具有振聋发聩的深刻,但也存在吹毛求疵、以偏概全的偏激和钻牛角尖。对破绽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对整体确有破坏,有时瑕不掩瑜,还能起到反衬作用。把挑衅当作批评,批评就变异为抓辫子、戴帽子和打棍子。用评者狭隘的目光和兴趣评判他人个性化的作品,主观意图拔高为审美标准,容易导致对作品的误解和歪曲。把有一定影响力的诗人批评得体无完肤,未免有点武断和粗暴,属于“深刻的片面”,不利于创作的繁荣发展。高尔基曾经批评过类似的现象:“批评家们分成小集团,猛烈地互相争论、攻击,同时把许多明显的偏私、傲慢、私情、嫌恶,归根结底,把个人主义带到这个未必有成果的工作中去。”无原则的“骂杀”和冷酷无情的人身攻击更像是骂街,失去了批评应有的格局和风范。

  态度含糊。有类批评,既不肯定优点,也不指出问题。不冷不热,不痛不痒,不偏不倚,不死不活,既没有爱也没有恨。这样的批评一团和气,没有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似是而非,甚至是非不分,黑白不分,好坏不分。对作品的介入和认知停留于浅表,只能泛泛而谈,重复一些诗学理论上的老生常谈,无法触及作品的本质和作者的灵魂。美国诗人布莱认为:“没有两个意识的汇合,就没有真正的批评。”没有态度和温度的批评属于敷衍塞责,失去了批评的本意。公正不等于折中,良知不同于冷漠。好的批评必然有爱憎分明的倾向性,优秀作品往往是在比较中胜出,需要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式的“偏袒”和恰当的赞美。对粗制滥造的作品也不能讳疾忌医,该否定的就要毫不留情地否定。

  远离文本。批评本来就是有的放矢,可有些评者对诗歌文本熟视无睹,或一知半解,导致批评与作品风马牛不相及。滔滔不绝了半天,从批评中找不到作品的一点蛛丝马迹。与诗人存在隔阂,更奢谈审美愉悦和灵魂交流。这样的批评,如无根的浮萍飘忽不定,再美丽的文字也掩盖不住自身的虚弱苍白。批评需要想象,但必须立足文本,应该全身心呼应作品发出的暗示,深挖作品潜在的内涵。两个主体对文本经过无穷尽的交流,才能迸发出理解的火花。只有建立在感同身受基础上的批评才能让人心悦诚服。

  滑向学问。有一种批评云遮雾罩,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貌似深邃,但不知所云,感觉评者不是在评诗,而是在卖弄学问,炫耀自己的满腹经纶。著名小说家刘震云先生讲过:“凡是用特别复杂的文字,形容词和副词在写作的人,都是没文化的人,都是没上过大学的人。如果外在特别的复杂,它里边的内容一定特别的干瘪。有学问的人,一定是用特别浅显的语言来说特别复杂的事物和哲理。”这段话同样适用于诗歌批评。道貌岸然的理论和高深莫测的用语,无助于对作品的感悟和理解。特别是用西方文艺理论解读汉语诗歌,有时感觉理论是理论,诗歌是诗歌,二者泾渭分明,强扭在一起有点驴唇不对马嘴。这类批评在小圈子里大行其道,但对创作和欣赏并没有多大用处,也无法摆脱被冷落的命运。波德莱尔认为:“最好的批评是那种既有趣又有诗意的批评,而不是那种冷冰冰代数式的批评。”批评是一种学问,但学问不等于批评,也永远无法取代批评。

  以上是当代诗歌批评存在的主要误区,但误区远远不止这些,还有作坊式批评、运动式批评、碎片化批评、概念式批评、教条式批评等五花八门的表现,众多误区使批评陷入混乱和迷茫而难以自拔。
  当代诗歌批评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应一分为二地看待。与传统诗歌批评相比,当代诗歌批评有了更加宽阔的视野、开放的格局和包容的襟怀,也涌现出谢冕、吴思敬、朱先树、徐敬亚、谭五昌、王珂、胡亮等一批具有独立精神和艺术智慧的诗评家,引领当代诗歌的变革和创新。但总体来看,当代诗歌批评缺乏真知灼见和真情实感,表现为立论不够新颖,思想不够尖锐,分析不够精湛,缺乏眼睛为之一亮和心头为之一震的高瞻远瞩。批评的庸俗化、圈子化、贵族化,导致批评生态的恶化和批评功能的衰退。为了改变这种状态,诗歌批评必须走出众多误区,克服自身明显的缺陷,恢复批评的主体地位,强化批评的独立意识,重建批评的美学精神,以批评独有的气魄和格局,引领、指导、矫正、推动新时代诗歌的创作和欣赏。

  原载《太原日报》2024年6月4日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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