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张嘉泉突然来信,请我为丛林七子诗集写个序言。我本已淡出现代诗坛十多年,只想让时间去抚平这一代诗人探索的脚印,去检验这一代诗人写下的荣辱。然而“丛林七子”这四个字却激起了我对诗歌的深厚感情。丛林生存者的那份大胆无畏、狂野率真的精神;晋代竹林七贤放浪形骸,寄托山林的志趣,都让我想起我大学时写诗的那些美好时光,算起来我也曾是一名与人合出过《山海情》诗集的丛林诗人。
福建地处边远,然而人们提起现代诗歌却不能不提福建。因为福建一直是现代诗歌理论和创作的大省,而八十年代的福建师大更是诗人骚客云集之要塞。曾有那么几年,福建师大几乎每间宿舍都有一两名诗人。长安山的望江亭上,学生街的小吃店里,到处都有诗人寻诗觅句的身影。而那时的我为了替真诗人代言,发表了《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一文,因此深陷于全国性的批判漩涡中。文坛左派代表们对我的口诛笔伐让我的心情颇不宁静,然而学生们献给我的一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却又是对我莫大的安慰和鼓舞。至八十年代中期,在新的美学原则的启发下,崛起的诗群已遍布全国各地,不少由学生自发成立的诗社纷纷喊出属于自己的声音。那时的诗歌并不寂寞,发现一首好诗好比新上映一部好莱坞大片一样能热闹好些日子。至九十年代,诗歌的声音渐渐微弱,很多当年在全国都颇为知名的诗社也都销声匿迹;中高考作文中的“文体不限,诗歌除外”这八个字也把临风高蹈的诗人们直接甩到能决定人一生命运的试卷之外。而在大学里,多背几个英语四级单词无疑要比多写几行诗句更具有现实意义。
然而,仍有张嘉泉这样的诗人,他勒紧裤腰带,以诗为剑,闯入大学,招兵买马,募集资金,创办水鸟诗社,印发学生刊物,还请我和王光明担任顾问,一时涌现大小诗人三百多人,遍布各个院系。福建师大的诗歌经历十年的沉寂后又再一次喧哗起来。张嘉泉继而主编《闽江》杂志,大胆发表敢于突破常规、有个性的学生诗文。刊物一出,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一度被禁止发行,成为《闽江》杂志创办五十多年来的特例。粲然、余绚等新生代作家就是在这一期刊物里崭露头角。
进入二十一世纪,张嘉泉在参与诗坛下半身写作的论争中进一步思考教育问题,创立了以身体哲学为核心的身体教育学学说,并深入中小学一线,十几年如一日地进行教育改革实验。在其担任小学校长的六年中,对中国教育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反思与求索,构建了身体教育学的理论与实践框架,设立十几个课题,其中校园足球、修身国学和身体写作已在全国教育界与体育界产生不小的影响。我本以为教育专业出身的他从此将淡出诗坛,步入基础教育,沉醉不知归路,没想到他不仅在身体教育实践中特别设立了诗教诗疗诗力课题,还与六位国内外知名的诗人组成丛林七子,栖居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都鹤山溪洲丛林里,成立丛林诗派,期盼惊起诗坛一滩鸥鹭。
就我所知,张嘉泉就是这样一位独立不惧,遁世无闷的诗人。我想与他共同成立丛林诗派的罗唐生、杨然、张后、赵福治、北塔、周占林诸君也一定都是具有丛林一样自然的、真性情的诗人。这样一批有实力的诗人啸聚在一起,应该可以让诗歌在国际视野中回归诗经、楚辞之本源:丛林。我从七子的诗歌目录就看到了这种回归的影子。如罗唐生的《月亮翻墙而过》,杨然的《有树叫我》,张后的《放倒的麦子比金子还黄》,赵福治的《来,把你的长发枕在月亮上》,北塔的《河谷中的石头》,周占林的《站在山坡上触摸乡愁》和张嘉泉的《诗经里的女子》等,这些诗题本身就富含森林原野里的负离子,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
丛林是野生植物和野生动物生存的地方。人类本是丛林中的一员,从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