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作者屈金星:北京著名诗人,辞赋家,中国诗歌春晚总策划,总导演。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上碧霄。”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再次乘着羽化的庄周钢铁鲲鹏从北京飞往鹏城,去诗约久违的朋友、《诗品》主编、著名诗人金迪。
鲲鹏飞掠楚天,我知道鹏翼下是金迪的故乡,我两千多年前的故乡楚国的云梦。恍兮惚兮,我飞驾的庄周鲲鹏瞬间涅槃成屈原的青虬和凤凰。
青虬穿云破雾,凤凰翩然鹏城。终于,两双写诗、采矿的手把大鹏湾的黄昏握成灿然的霓虹。
我和金迪的交往颇具传奇色彩。
近20年前,彼时我供职于原国土资源部中国矿业报,任社长助理,一编辑室主任、首席记者。一天在报社,王平副社长介绍给我一个开金矿的朋友,叫张群利。
通常矿长年龄较大,当时他却很年轻,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有一种嗷嗷叫的爆发感——原来他部队出身,是个十足的“野战军”。
一来二去,彼此混熟了,才知道,他的笔名金迪,还写诗。呵呵,一手开金矿,一手写诗歌,够有邪的。作为金矿老板,他送我的见面礼不是“金疙瘩”,而是他的诗集!——够品味。
彼时,我写通讯和报告文学——写诗是大学青葱的业余爱好,刚毕业在京郊煤矿工作时,曾经写过一首《煤啊!我的情人我的黑姑娘》。后来,我发现诗坛推崇的作品云山雾罩,晦涩难懂,太颓废,太无聊,洗手不干了!——于是,我彻底远离诗歌,认真当一个好记者——一句诗也不读!
开矿初期,他到处寻找资金。看到报纸上我写的关于青海某矿山董事长的报告文学,金迪马上联系到我说,兄弟,你的文章中董事长的事迹读得我热血沸腾,我就是想找这样的人合作开发我的金矿 。
当时,我正好在青海该矿采访,金迪旋即飞抵西宁——他野战军风格表露无疑。
是夜,我们夜宿青海宾馆。青海地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昆仑雄峙,三江奔流,极天地之壮观!
青藏高原是孕育大诗的地方!湘籍诗人毛润之诗曰:“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金迪湖南桃源籍老乡昌耀诗曰:“我是时间,是古迹,是宇宙洪荒的一片颚骨化石。”
于是,子夜星空下,我们扪虱而谈,谈理想、谈诗歌、谈爱情、谈矿山。
我们纵谈形而上,谈王羲之的逸兴,李白的放旷,尼采的疯狂,艾略特的忧郁……我们纵谈形而下,谈地质勘查,谈巷道开拓,谈乌油油的煤层,谈光灿灿的金矿…… 我们醉卧青藏高原,盖着春夜万星璀璨的锦被——锦被的背面,掩映着银河岸边起舞的洛神和贝阿德丽彩吗?——诗兴逸飞,诗梦斑斓,何等潇洒!何等烂漫!
第二天早晨,我们拜访董事长。据说,董事长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他威武彪悍,霸气侧漏,真有点成吉思汗的雄风。
大手一握,相见恨晚。金迪带着一袋子金矿石“啪”地放在桌子上,让大家鉴定。
显然,金矿石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对方表示进行实地考察。随即,金迪飞返芙蓉国筹备接待他们考察合作——我则深入柴达木盆地继续采访。
后来,青海一行组成考察团先飞抵湖南,然后赶赴贵州实地踏勘金矿区。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投资没有搞成——但是,我和金迪却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后来,金迪又找到其它合作伙伴。
金迪狂热热爱诗歌!他笔耕不辍,每有佳作问世。每次见我,他总是捎来一本诗集之类的书刊——我照例对诗歌逐渐感起兴趣。
有的矿老板发财后,花天酒地,花钱如流水,然而金迪不,他把钱投在诗歌上——诗歌是“最亏损”的事业,自古以来,诗人多穷困潦倒——君不见,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朱湘穷困潦倒蹈江而死。
金迪出资参与合办了贵州的《山花》杂志;此后,又出资参与合办了《诗刊》下半月刊;再后来,他又出资创办了大型诗歌刊物《诗品》,设立了金迪文学奖。每届奖金60万元,一等奖5万元。直接拿自己的钱给诗人发重奖,据我所知,金迪是第一个。
每届“金迪文学奖”在长沙颁奖,他遍邀天下上百诗人,畅游芙蓉国三日,品茗把盏,谈诗论文,何等快意!——当然,所有机票、食宿等一切费用全由他买单。
天下比金迪有钱的矿老板,老板多的是,唯有他斥资支持诗歌、文学事业!此等义举非大情怀者不能为也!
往事越千年。汉淮南王刘安招致数千门客著就《淮南鸿烈》,鸿文硕学,彪炳古今;汉梁孝王刘武筑梁园延揽枚乘、司马相如汉赋大家,鼎盛汉赋,风流千古。金迪以一己之力资助诗歌事业投入的金额何止千百万之巨?虽然从财力而论,金迪根本无法和富可敌国的刘安、刘武比肩,但他对诗歌、对文学的热爱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身上是否也传承这种大情怀?
十数年来,他一直在诗歌和金矿的双重原野跋涉!他把金矿的利润投入诗歌,诗歌更加金光灿烂;他把诗歌的激情投入金矿,金矿更加诗意烂漫。可否说,他开采金矿犹如写诗歌,写诗歌犹如开采金矿?
山不转水转。终于,我厌倦了采矿——我发现矿产资源是耗竭性的,毅然告别了原来供职的媒体,决定转型开采“文化金矿”。
转型文化创意产业以来,我又重操旧业——做赋写诗,在黄河大坝,太行山麓,湘江岸边立了巨型赋碑,而且还发起创办了中国诗歌春晚。
因为换手机,我和金迪失联接近十年了,只是偶尔会梦到他。
数年前,我应邀到飞抵深圳策划, 走出航站楼,迎面碰到了失联多年的金迪!
我们互拍了肩膀。他还是用军人的铿锵亲切地叫道:“兄弟!”
“老兄,您不是在贵州天柱山里开金矿吗?”
“现在主要在深圳发展。”
“还写诗吗?”
“还写!”
茫茫沧海,我们犹如海潮席卷、失散多年的两根针重逢在深圳大鹏湾!
串起两根针鼻的是什么?——也许,是诗缘!
金迪在3000行长诗《东方谣》中写道:“一万年前在海中跃动的大鲸是我吗?”
是他!他是庄子《逍遥游》里的鲲鹏:“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只鲲鹏终于从云梦泽飞到燕京,又飞到了鹏城深圳。
“六百年前在草原跃马扬鞭剑指黑暗的人是我吗?”是他!他的前世也许是金戈铁马纵横莽原席卷欧亚的全球霸主成吉思汗!
“今生还有更大奇迹,神秘莫测的江河,将我推向曙光中,每一粒细胞扬起旗帜,踏过暴露无疑的浊气,扬起捍卫。”是他!他是诗祖屈原行吟遗留在沅江之滨桃源的一粒金沙!金沙里每粒细胞都高扬精神的大纛,折射着诗歌的光芒!
今天,我追随他的空中航线从幽燕飞到鹏城,重聚深圳。这个别称鹏城的深圳,以40年的时光从一个小渔村出落成国际大都市,创造人类城市史上的传奇。这是一个有梦想,有诗意的城市。
我们是谁?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曹操?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陈子昂?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王之涣?
我们站在屈原问天、北岛回答的粤港澳大湾区的星空下,仿佛回到了青藏高原的那个夜晚。
屈原诗曰:“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北岛诗曰:“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站在世界屋脊之上,脚踏数千年风骚传统和《荷马史诗》构筑的双重地基,中国诗人有足够的自尊仰望太阳系和银河系,有足够的自信俯瞰阿尔卑斯山和太平洋!
注:北岛:现居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