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九旬还能以生命的激情放声歌唱,诵吟世界的进步和爱情永远的青春,除了诗人能所为,世间凡人可以做到的,又有几许!此次隆重推出的江立仁老师,既是诗人顾偕早年第一首诗处女作(16岁)的责任编辑发掘者,也是位默默从事了编辑生涯近半个世纪名符其实的资深编辑家。他曾经主编了数十年的一家地市级文化部门的内刊《雨湖文湖》,不仅发现培养了大量的当地优秀作家和诗人,其杂志多年前在全囯地方文学刊物交流时,还受到了当年著名作家和诗人丁玲及牛汉的赏识赞扬。江老师在长年为他人“作嫁衣裳”时,自己也是位一直坚持“业余创作”的辛勤诗人,除其获得首届全国报告文学奖的《彭大将军回故乡》(4人主要撰稿人)作品外,这位令人钦佩的知名老诗人还写了为数不少的诗作,诗歌作品虽不长,却处处显现了青春的奔放,写出了热血的灿烂,也更书写出了思想参天大树常青的浓郁和轻风犹吹的阵阵快意。这些可谓宝刀不老、老而弥坚的新诗短章,多半也是意象纷繁,笔力所指尽显爱之缠绵及坚毅。有的幻相迭出,天上人间,情势浩茫却又细密有致;有的则更是形象高蹈,清澈纯净之中,不时总让人要眷恋起尘世尚存不多的精神美景,包括那些执着的意蕴,包括那些犹似山风浩浩、内容豪迈跌宕呈现出了诗性一定高度的人性的恣意张扬。江立仁老师的作品虽都是些小诗,但微中见大,激情有度,宏观认识尽收澎湃胸怀又可让谦逊诗思娓娓道来。如此,制作好诗的功夫,恐怕也要有莫大的美学价值底气,方可造就出一种园满。衷心祝愿我们的老诗人身体永远健硕,依然在苍茫的岁月,继续诞生鲜艳而不乏力度的好诗。
——广州市作协副主席顾偕
(1)
紫红色的帷幔什么时候启开
我并不知道。只知大厅突然静了
灯光静了,音乐静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
一切都安安静静坐下来
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一位女神
一位美的创造者
我也不知道纯情的女神
什么时候神奇般出现在舞台
立于观众视线的焦点
只知灯光从梦中渐渐醒时
音乐也由远至近走来
你着魔了
似星球之外不明来历的飞碟
疯狂旋转于舞台之中
汹涌澎湃于大地之间
无论有形的滚滚红尘
无形的茫茫领域
都跟着你奔放不羁的倩影
旋转出生命的躁动
青春的呐喊
女神呀!在你用精湛的舞艺
创造人类最美的精灵面前
我不相信有谁可以拒绝美的享受
(当然,白痴属于另一世界。)
我这个人,最不善于用夸张的语言
此时,我的视线,恰如雷达一样跟踪你
跟踪你举手投足的瞬间
跟踪你顾盼回眸的刹那
甚至你每一个细小的舞蹈语汇
时而快速旋转,纵身跳跃
像一团野火在宇宙燃烧
时而灵活自如,轻盈飘逸
像一汪碧水在深潭荡漾
这一切变化莫测的推开拉拢、托举俯卧
所组成纵横交错的立体也好
心灵感应的符号也好
都无一不在我脑海的荧光屏重新播放
但是,我脑海的扫描仪有限
无法走近你所创造的世界
去领略那粗犷热烈、水与火相互排斥
相互融化、相互平衡的底蕴
(2)
你不知道
我坐在前排,你疯狂地手舞足蹈
被你创造的舞蹈之光穿透了心扉
说老实话
真有些心慌意乱,顷刻间找不到光源
这强烈的抑或柔和的万缕光泽,究竟
有什么魔法使舞台上所有射灯、聚光灯
旋转灯、镁光灯都黯然失色。这些灯光
都无法施出浑身本领
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只知假如没有这千丝万缕的光波
去渲染去升华你线条流畅、极具
野性魅力的《拉丁舞》之灵魂
你就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拉丁舞》
我也不可能坐在这座豪华大厅
全身心投入情感去读你的舞蹈魅力
更谈不上世界会出现这首小诗
——《女神之舞》
我这个人,真不善于用虚伪的语言
此刻,我不知身处何方?也许
根本不是舞台下观众。准确地说
应该属光波中的泅渡者,不论
光波涌向天涯海角,我那追求美的灵魂
就会去冲破惊涛骇浪,绕过暗礁险滩
游至光波所驻守的家园,在这所精神家园
我要以吸吮美的晨露,沐浴美的芬芳
自由自在地享受生命本真的体验
(有人悄悄告诉我:女神那道目光,使舞蹈走向心灵的宫殿。)
此刻,啊!只有在此刻,我才真正找到光源所在的答案,
光波的魔法魅力
原来,美在于创造,在于发现,在于……
(3)
其实,在你旋转如暴风骤雨时
岂止光波万缕、万缕光波。我还真切感受到
阵阵暗香浮动,暗香所至之处
无不掀起感情的波峰浪谷,也点燃
舞蹈艺术之圣火。我知道!这暗香
并不是来自花苑花圃的朵朵腊梅
也不是婷婷玉立于清漪之上的碧荷
恰恰是从你那花朵似的笑靥中飘飘游来
难怪,所有观众(当然包括我在内)为之鼓掌
为之动情,为之倾倒
真的,观众着魔了
你并没有着魔,你成功地控制了观众的心弦
时而如高山瀑布,一泻千里,有如演奏
古筝,运用弹、挑、揉、拨的指法
(小心呀小心,不要绷得太紧,断了弦就弹不成《春江花月夜》古典名曲。)
时而如泉水叮咚,舒展缓慢,恰似放飞
一只美丽的风筝,在三月春风簇拥下
飞向那梦幻色彩的蓝天。
(更要小心,切勿将手中的线弄断了
否则,断了线的风筝会迷失方向。)
其实,这是我多余的思考多余的担心
你是一位舞蹈家,一位杰出的艺术家
善于在人们心灵上飞翔、旋转、跳跃、定格
(4)
我丝毫不隐讳自己的感受,女神呀
在你用情感艺术所创造的诗国
我只是一个庶民,一个臣子,在拜读
你所创造的至纯至美时,一颗炽热的心
早已乘风飞去,飞向哪一颗星球
我无法预测,至于系在哪根似有若无的线
哪根虚无缥缈的弦,我从不理会
只祈祷将我的灵与欲、情与爱,浇铸成
一尊大理石雕塑;一尊崇拜缪斯的雕塑
让这尊亘古未有的雕塑高高矗立于
万丈红尘。也许这种愿望近于荒唐,然而
我认为尘世有这种荒唐比没这种荒唐好
我这个人,更不善于用梦幻的语言
(5)
紫红色的帷幔什么时候降下
我并不知道,只知大厅突然沸腾了
激动的掌声沸腾了
欢乐的笑声沸腾了
晶莹的泪花沸腾了
满腔的热血沸腾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你,女神——美的天使
在山呼海啸般沸腾中旋转而去
然而,我想像的翅膀没有停止旋转
旋转至何年何月何日,真无法知道
也许会旋转至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刻吧
你与我
你
你是精卫填满的大海
你是后羿留下的火球
你是魔幻现实主义者胸中紫色湖水
你在遥远的青山
默默种下一株法国梧桐
洒上缠缠绵绵的透明汁
你千万别浪费一抔黄土
留着它去栽一盆针叶松
给你的阳台添些翡翠,添些故事
挡住闷热的灰尘,闹市的喧哗
你久久地蹲在金色的海滩
悄悄地垒起一座南方的楼阁
飞檐、彩色的小贝壳
翘角、洁白的海石花
难道你竟不知风浪来了
排山倒海冲垮了楼阁
你却久久不肯离去
你的花衣,浸湿极有魅力的花花衣
你也不愿离去
不忍离去
我
我,属于海滩,沙漠
我,属于浮萍,睡莲
我,属于野兽派画中一个黑点
有一天,我惊异地发现
你,收藏了我那些不发芽的幻想
也朦朦胧胧知道
你,保存了我那些不开花的浪漫
太阳,早已探出头来超过一万次
难道你……
还要在沙滩上建立海市蜃楼
难道你……
想在并未结果的枯枝上延续生命
我,属于谁
属于谁
属于的与不属于的
无法重复潜入同一条河流
雪花
雪花,凝固在船上
凝固在碧水
凝固在树枝
一切凝固在……
也许,我驾驭的小船
早已驶入冰冻的湖泊
然而,毕生忘不了
那一年,郊外赏雪
你用雪堆起我
我用雪堆起你
如今,我的心海铺满大雪
当年雪地的浪漫早已消失
情感的温度从沸点
降低至零下四十度
结成万丈冰块
三角梅(组诗)
三月
你!兄弟姐妹都醒了
有的还醒得特别早
她们已经扫尽身上的寒风冻雨
身穿深浅不一的绿色布拉吉
走进她们的自由王国
众多铁杆粉丝慕名而来
请教解答一些生存哲学的话题
你呢?不闻窗外阴晴圆缺
更不知世界今夕是红是绿还是黑
抑或无色透明,任凭江水倒流
也不管东西南北,南北东西
我以为你枯萎已去天国报到
随手掐断你身体的一小部份
不料青色的肉体流出丝丝液体
原来上帝没收留你
远处雷声响了
满目皆是青黄紫绿
六月
已是无处不飞花的日子
想起你与世无争的性格
有意来看看你醒悟了没有
哈哈!你开始泛绿了,性格也变了
树干长满尖尖小刺
树枝细长缠缠绕绕
你长成树非树藤非藤的身材
真的要练几招软硬兼施的本领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在花卉王国
存在你死我活的争斗
你为了对付一切邪恶势力
维护生存的一寸沃土
你要自卫
你要抗争
去争取一席之地
九月
你艰难走进炫耀金果银棉的季节
迟迟才举起花非花叶非叶的小花
你很想效法金桂飘香,然而
有人说你无香无味
有人说你只有花形
唉!无人理睬,你暗自叹息
你有枝有叶有花有一切
不必要求人人都来爱你恋你
花香也是花,花不香也是花
各人有各人的喜爱,君不见
有人在你面前甜甜地说:“爱呀只爱你!”
话音未落,看见情人来了,急忙
在你炫舞的枝头,狠狠地摘下几朵花
毕恭毕敬地说:“亲爱的!献上我的一颗心”
这颗心血淋淋,你要吗?其实
在碧绿的原野中有你一抹绿色
这才是你真正追求的价值
其它的空头许诺,就像一缕炊烟
十二月
风发狂,雪发癫,
魔鬼白雪一夜跑遍人间每个角落
树木花草都在急在哭在喊
我不知三角梅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急步走到花园,扶起软弱无力的树干
只见三角形绿叶恰似煮熟的淹菜
大朵大朵红花拉耷脑袋由红变黑
原有的红红绿绿不知何处去
如果再过三二天来看你
说不定树倒枝歪懒洋洋地躺在地上
浑身是泥是冰是雪
成为一个赤裸裸的光杆司令
只怪你一丁点世事儿也不知道,告诉你
天老爷的命令,就是至高无上的指示
人间所有生灵都要听从上天安排
你这无足轻重的三角梅
有什么话可说?有什么理可讲
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根吧
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烧”
你度过冬眠期,快站起来
生生不息,发芽抽枝开花
发芽抽枝开花,生生不息
山乡物语(组诗)
水牛
青青河边草,远处
一头健壮的水牛,角儿弯弯
哞哞哞,哞------哞
声音宏亮粗犷
旋律悠长起伏
牠低着不甘屈服的头颅
踩碎花花草草向我靠拢
近山知鸟音
我听懂了牠向我倾诉的话语。牠问
在这山沟沟,层层梯田,丘丘巴掌大小
何年何月才能不背负沉重的犁铧
何日何时才能吃上香喷喷的稻谷
回答什么好呢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
当今连基因都在嬗变
克隆羊、克隆兔,似乎什么都可克隆
难道吃谷的白马永远享受美餐
难道吃草的水牛无法改变命运
也许有朝一日,世界会出现奇迹
星球飞来一条水牛实现所有梦想
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
我默默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鸟窝
一对花尾巴喜雀
尖尖的嘴里衔根树枝,贴近
一弯碧水从远处飞来
伫立在高高的松树上,跳来跳去
宣告自己舒适的别墅落成
唧唧喳喳,喳喳唧唧
拉开庆典仪式的序幕
我庆幸花尾巴喜雀有了新居
也想起自己毕生垒起的小窝
那是用血、用汗、用一切凝固在
繁华都市一隅的水泥盒子
为营造这只小小而难堪的陋室
脸上出现沟沟壑壑
头顶飞满霜霜雪雪
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渗透在干涸的心田
喜雀,羡慕你长住青山绿水之间
我住在现代都市没有你潇洒快活
泉水
泉水,从你诞生之日起
来不及穿衣系裙
更没有戴金挂银
便赤条条地步入凡尘
谁都知道,你是水的家族
不知谁写的经典:女人如水
温柔,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
整日混在美女如云之中,竟说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温柔至极
似乎这一切皆成定论:
水乃温柔之物
女人温柔如水
其实,君不知水的个性
水从呱呱落地之时
便一往无前不知归
不管前方:
千仞峭壁也好
万丈深渊也好
宁愿粉身碎骨,不惜化成泡沫
也要留得清清白白的流动轨迹
这就是水的个性,刚柔相济
一切壮举,好似与生俱来
从不知要去吆喝作秀
博得举世闻名的荣耀
只知:日日夜夜,分分秒秒
悄悄弹出一曲无法翻译的童谣
炊烟
袅袅炊烟
一缕缕,一缕缕
从竹篱茅舍屋顶升起
升起,与山岚握手言欢
升起,与白云交颈亲吻
炊烟,你要走向何处去
也许走进看不见的迷你乐园
回归到神秘的所在
也许会驮在雪花的肩上
随同飘飘洒洒回归到我手心
这是孩提时代的天真
当时无法猜到准確的谜底
如今,我早挤进现代都市
屈指一算,超过七十个冬夏春秋
从烧煤到拧开天然气的阀门,越来
越轻松,现在按按电开关
就把雪白雪白的米蒸得满屋飘香
再也不见当年炊烟的影子
只有欢乐的心声从心中升起
也许应验了童年幼稚的幻想
也许至今难猜未来炊烟的走向
与一朵樱花对话
樱花树上花儿吐露红晕
樱花树下穿红着绿的男人女人
更比樱花燃烧起情感的火焰
有位姑娘与樱树相依相拥
樱花饱蘸阳光在她浅浅酒窝
抒写一首关于爱情的小诗
她微微一笑,回报樱花一个飞吻
我的视线只关注那位白发老太太
你闻一闻,樱花香吗
声音轻似春风掠过耳畔
她的眼神分明等待我回答
她凝视一朵淡红色樱花好久好久
似乎心无旁骛地向樱花袒露心声
抑或回忆与樱花的种种故事
良久,老太太自言自语:
樱花来自异国他乡
岂能与梅花暗香媲美
一队红领巾又蹦又跳又唱跑来
朵朵樱花含笑喜迎幼小儿童
一对情侣娇娇柔柔款款走来
举起手机,将美好定格成永恒
许许多多赏花者从老太太身旁一掠远去
谈谈笑笑直奔樱花如霞如虹如雾的怀中
与一朵轻而又经的樱花对话
怎能以一个“轻”字了得
生命之树
不经意间,一粒其貌不扬的种子
乘微风的翅膀
在混沌天地间起舞,落在
无际无涯的荒野,从此
便孕育着一个诗的胚胎
谁也不知道,一粒细微种子,
要经过多少炼狱,才会
从千层岩石万丈冻土伸出头颅
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命
生命之旅何等艰难曲折
有形的暴雪以百倍疯狂,企图
将她冻死而后快
无形的狂飙以千钧之力,妄想
将她扼杀灭绝,然而
她顽强地长成最懂人间冷暖的大树
生命之树何等辉煌壮丽,年复一年
便有数不清的子子孙孙,组成
一座又一座绿色森林
因为,她有生命这一美好精灵渗入年轮
才装点人世间奇异风景
人世间奇异风景也装点了她
一粒种子诞生成长,造物主己赋予色彩
她的生命价值、美学价值
存在于客观世界,别人青睐也好
甚至扭曲或者贬低也好
她生命的力量始终在茫茫宇宙之中
窗前一棵树倒了
窗前一棵树倒了
倒在
遮住阳台的太阳
影响晒干衣服的罪行
一位彪形汉子,自告奋勇
腰系安全带,爬上
爬上超过五层楼高的树梢
选准生命攸关位置
手拿现代化武器
发出惊心动魄声音
宣判大树死刑
瞬间:挺拔树干
粗壮树枝
绿色树叶
包括树上有生命的微小昆虫
以及并无生命的粒粒灰尘
都横七竖八地展览在水泥坪中
大树呀!你何罪之有
竟倒在众人七嘴八舌指责声
何曾有人评说:功与过
是与否,曲与直
我恨自己挡不住这股风暴
只能让血往心上滴
如今,这儿一片灰色水泥森林
留下我永恒记忆
碧荷
忆当初,我伫立风雪中
不见你丁点儿影子
惟有冷冷清清凄凄凉凉
此刻,你竟举起
我童年时避雨小伞
摇醒我拾起绿色梦
你为美而生
从冰封荷塘崛起
亭亭玉立于一泓碧水
你为美而死
掏干身上血液
献给淡红的花与香甜的果
之后,枝断叶枯倒在污泥
江立仁,男,现年88岁,湖南著名诗人,原湘潭市群众艺术馆副研究员,湘潭市《雨湖文艺》主编。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湘潭市文联、作协名誉委员。毕生创作各类文学作品约400余万字,报告文学《彭大将军回故乡》发表于《中国青年》(四人合著,1979.3期),并于1981年5月获全国首届优秀报告文学奖。湖南省委、省政府于1985年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作家”称号。出版诗集《你与我》、文学作品集《生命之树》、《情海》、儿童文学集《彭德怀元帅的故事》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