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张况,著名诗人、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佛山市作协主席。
第十五章 帝国以所向披靡的恩威血祭大漠
一
永平十六年野性十足的驰骋
蹚出一条闪电般夺目的后路
凌厉的雷鸣炸响自己的脾气
狠命逼迫乌云下的血色清曙
赶紧交出领土陨落后的企图
那些比捏合更为费劲的摆设
就像行踪飘忽的季候风一般
拽着海水与火焰的双手狂奔
拉动朝野都为之疯癫的视线
眼前这一个供奉着儒与佛的神殿
浑身缭绕着熙熙攘攘的人间香烟
被新晋帝王遗弃野外的禅定灯盏
倏忽点亮了汉通西域的欲望火种
一场开渠引水的技术性绞杀行动
向着帝国版图白茫茫的悲悯深潭
以排山倒海的巨大气势逶迤开干
被死亡阴影掠走的三尺理性
割伤阴山以西大面积的天空
屯兵于凉州的奉车都尉窦固
挥手与骑都尉耿忠遥相接龙
他们以分兵四路的巨大决心
愣将北匈奴仅有的生存时空
迅捷地压榨成一条北国爬虫
四路汉军如四股野性的洪水
将酒泉尘土飞扬的苍黄残冬
和天山失魂落魄的皑皑白雪
一齐淹得没头没脚日暮途穷
直如死鱼烂虾全都臭气烘烘
这般凄凉情景让人容易想起
汉明帝已然成熟起来的心智
确有他不可同日而语的意义
士别三日理当刮目相看不假
问题是一贯自视过高的朝堂
居然有超越俗子的豁达胸腔
悄声就将文化重门轰然打开
并以后汉朝掷地有声的高亢
谱写了一曲惊艳的儒佛交响
二
高阙塞几乎形同虚设
汉军的一万一千猎豹
像飓风一样掠过堑壕
它就成了伏地的朽草
平城塞等于子虚乌有
来苗文穆出手太狠了
一千颗浮沤似的颅脑
在历史反胃的血泊里
荡漾成北匈奴的恶潮
无力回天的黑色涟漪
在遭遇彻底碾压之后
不得不拖着一圈喘息
灰溜溜朝着空茫远离
蒲类海喑哑的浪涛声
释出虚弱的一息残喘
像微风轻轻翻阅史页
发出似有若无的轻叹
伊吾卢是北匈奴痛点
翻遍血斑累积的字典
也找不到一个形容词
来阐释眼前那种羸弱
这是一场仿真版游戏
心里有想法的汉明帝
依着汉武大帝的葫芦
画出一个绝版的好瓢
中原的马鞭非常犀利
将呼衍王苟安的马群
一步步逼入疲绝境地
漠北近乎绝望的刻度
被行进中的云层奴役
没有人会唱冷调哀歌
正如没有人真正知悉
步步逼近的云层里面
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吃香喝辣明显是一种深度意淫
脂膏被想象还坏的风搜刮殆尽
未能及早预留去路的狂乱心跳
一步步往湮灭已久的故土退隐
北匈奴祖辈大面积绝望的血流
被一阵阵奔波的尘沙湮灭埋身
三
车师只是个仓皇插曲
轻飘飘几乎没啥分量
已然俯首称臣的西域
企望透过虚拟的节序
来打消汉明帝的顾虑
为了能早日畅通各国
汉明帝一直在盘算着
该如何打通南北格局
为后汉经济繁荣发展
寻找一条便捷的通衢
事在人为是一种策御
可贵的坚持尤堪勉勖
来自帝国背部的潜在威胁
顺利接通后汉腹部的坦途
汉明帝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朝廷的日子很快大展宏图
细心的窦大都尉技高一筹
他那双善于未雨绸缪的手
轻轻地拍了拍疲惫的马背
留下一彪神勇无比的军队
静悄悄地屯驻于吾庐城内
用后汉朝所向披靡的恩威
血洗马踏飞燕的大漠狼狈
一向精于算计的汉明帝
此刻使劲穿过心头重围
赶紧趁势设置宜禾都尉
以壮实朝廷延伸的胳臂
企望在望风归附的西域
实行有计划的屯田筑垒
从而猛长后汉朝的膘肥
北匈奴骚动走弱的蛮荒力量
被中原浓重的暮色逐一截肢
他们内心纵有一百个不愿意
也不能改变漠北暴涨的颓势
万般无奈之下噩梦如影随形
他们只好将扬尘的祖业悲泣
不得不咽进饥肠辘辘的肚里
一任屈辱的泪滴
濡湿天山的白头
让流淌着的恨意
剿灭野性的歧义
第十六章 西域:谱系丛生的门户
一
一条遥迢的天路
像长鞭甩向南方
逐渐被时间弱化
成为王朝掌心里
一束疲软的折光
悠悠散射在卑怯的蓝天上
就像牵在高贵女主人手里
那条可爱而听话的宠物狗
不停地摆着轻柔的哈巴相
西域是一个谱系复杂的门扉
要想清理挽歌里酸涩的悲微
必须以一波体贴入微的恩威
作为细碎的铺垫具体的抚慰
才能成功转移北匈奴的视线
实现汉匈之间表面上的融汇
一阵主题极其鲜明的季候风
掠过帝国浓密胡须里的悲怆
掀起一波尚未正正式式开始
就完全可以预知结局的绿浪
狐疑的历史挥起伶俐的铁锹
对眼前那条幽深的时间走廊
搞了一次地毯式的世纪拓荒
声名显赫的奉车都尉窦固
派年轻有为的假司马班超
与从事郭恂携手出使西域
他们此行的目的甚是高蹈
那就是俯下身子挑起担子
进入鄯善国王的思想城堡
让他那双飘忽不定的贼眼
早日见势识趣归附后汉朝
二
鄯善国王先行热情的周到
与随后表露出的冷漠表情
形成的天渊之别般的对照
就像一块灼热的通红炭火
被冷不丁遭了冷水的猛浇
升起的水汽显得极不协调
他那判若两人的待客之道
不免让人生出坚硬的疑抱
摸不着头脑肯定不是太好
班超敏感的鼻子马上嗅出
其中有诈必定是事有蹊跷
鄯善国王满是难色的黑脸上
很清晰地注释着同一时间里
北匈奴遣使而来的基本事实
一切正如班超所预料的那样
原来果然有人在暗地里坏事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北匈奴
此刻正放出咄咄逼人的狗屁
熏慑着鄯善国王虚弱的底气
北匈奴使者从中作梗的小动作
果然夹着几分唬人的虚张声势
让鄯善国王生性多疑的脑海里
衍生两边都不得罪的荒唐认知
普天之下没有两边通吃的好事
鄯善国王这种截击意识的迁移
拦腰切断刚接驳好的汉鄯通道
很快成为班超心中的急性警示
解铃人眼中那个可恶的系铃人
因其动作实在恶劣且有欠高超
而掀起班大使内心的疯狂海啸
匈奴使者性质恶劣的使坏行为
露出了杀人不见血的凶险怒潮
鄯善国王的犹豫举动
让班大使细腻的目光
遭受了耀眼的皮外伤
必须给予有力的还击
才能够愈合心头之创
真正为堂堂后汉王朝
带来百川归海的景象
想要草木早日回春
光有春风难以成事
还需要利用好潮汐
让它尽快回心转意
想要做成一件大事
就要舍得花大心思
想让鄯善国王回神
就必须得软硬兼施
光会跺脚骂娘不智
山河实在独木难支
想为大好河山解题
光会抚摸有欠风姿
还需懂得借力发力
三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何况虎穴不是蚁穴
虎穴虽然恐怖狞厉
但蚁穴有时比虎穴
还要凶险百倍千倍
不堵好可恶的蚁穴
就会随时陷入虎穴
从而遭受重大损失
一条励志意味浓厚的成语
披着鄯善王国暧昧的夜色
悄然摸进匈奴使者的馆舍
借助一把胆略过人的明火
照亮虚张声势的机智骑射
顺利切入对方袒露的腹部
利索地将搅局的匈奴使者
悉数送入了帝国临时搭建的断头阁
班大使散发着血腥味道的杀戮计策
有着果敢而野蛮的后汉朝黑色风格
瞬间就吹散了鄯善国王心中的重荷
十二级所向披靡的飓风呼啦啦作响
夹着后汉王者之气的勇武扑面而来
瞬间就扑灭了匈奴阴湿的邪恶巨浪
使他们盘踞于西域各国的野心覆亡
帮助受难的鄯善于阗疏勒各族人民
集束摆脱了体制外挥之不去的魔掌
赢得了诸国归附于东汉的巨大决心
同时也总算重启了自王莽建政以来
中断足足六十五年之久的友谊之光
班大使的心思缜密得几乎滴水不漏
巨大的努力带来的巨大安定与合流
实现了后汉朝超乎寻常的域外怀柔
大功臣班大使威风凛凛的外交旗帜
由此在西域大地上飘扬了三十一年
它那逆风飞扬舍我其谁的勃勃英姿
比西域的任何山峰都要高峻而逶迤
第十七章 陶质酒壶里装着谁人高频的宿醉
一
后汉王朝反弹的国家实力
摇动一支华美的政治画笔
终于实现双方共赢的目的
汉通西域绝对是个真命题
而且是经得起考验的传奇
任何风浪都别想出来作妖
试图否认班超的历史功绩
因为那是比铁还硬的事实
比珍珠还真百倍的硬实力
消弭创伤之后的一束丁香花
执意开放着独守高枝的芳华
它在春天凹陷有致的最底层
飘逸着成色十足的历史仙霞
骆驼刺不经意扎伤西部落日
一颗圆滚滚的心脏涉水而来
收敛起一朵铺张的西部奇葩
携着沉重的悲情却依然挺拔
命途多舛的史学大家班孟坚
用磐石一般坚韧的信心意志
浇漓着心中坚硬如铁的纹理
种植出一茬超拔的学界史识
他穷究百家之言的高深底蕴
承载着父祖深厚的博学渊致
时间的脚步跨越前世的黄昏
以食不果腹的满腹经纶开智
直抵那激情奔腾的辽阔天地
缘起父荫祖德的书香世家背景
令班固甘于安卧典籍二十余载
那艰辛那孤独那寂寞洁白如雪
映照着汉书的每个醇香的期待
如同一双个性鲜明的醒世之眼
一直醒目地镶嵌于史学的天空
照耀属于大中华的光荣与风采
二
新张的刑法五行地理艺文四志
是后汉朝不断擢拔身份的筹码
它们穿着非常抢眼的红色马甲
厉声摈退志愿者们可疑的鞭挞
凭借历史文化颇具分量的传承
见证风光背后那抹遥远的乜斜
史书上被一阵风吹落的黄叶
总是显得行色匆匆毫无法理
它们像一群衣衫褴褛的弃儿
走遍全天下也不会有人认识
它们究竟是被那一棵歪脖树
狠心赶出了自己绿色的家室
它们原本是帝国下沉的视线
是王朝未曾堕落的残陋积习
它们的不幸飘逝意味着弃世
意味着无边的苦海无法逃离
浮糜的正史一直显得高高在上
俯瞰棋局醉眼迷离的颓丧走势
它如此不动声色的一副真性情
缘于它内心所拥有的从容品质
这情形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
它容量巨大的深渊一般的肚腹
从不缺乏事件衍生的饮食禁忌
而真实是其中最为奢侈的部位
它随时都可能触碰到野史以外
那种令人心生厌恶的虚假信息
班固清醒的陶质酒壶
装着时间高频的醉态
装着汉书板结的珠胎
互相对峙的一桌酒菜
卡在历史哽咽的喉管
那是班固作为史学家
无法轻松下咽的缉裁
每一桩都显得很沉重
很难让人们轻易释怀
三
律历礼乐食货郊祀天文沟恤一旦融合起来
很快就会改变太史公书以质感说话的策源
它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一次次高频率质辩
顺理成章兼并了八书一脉相承的体制血缘
让史籍背后失控的哭喊声在天色向晚之前
彻底摒弃了原始积疾瞪眼睛吹胡子的痛感
食货志在线系统叙述的版式
逆向刻写着西周至王莽时期
农政与钱法挥之不去的记忆
记“食”的上卷色香味俱全
像一张摆满各色酒菜的餐食
占据着农业经济浅显的垦殖
载“货”的下卷生意通四海
像一条检点春光的短促内裤
包孕着帝国分量不轻的私处
直白地简介帝国的工商货币
昭示着王朝时雨时晴的财富
千年社会经济发展的通俗侧面
堆满后汉时空流变的逆行秩序
皇室顾及预言真相的那副面具
起伏着丰赡的好主意和坏心绪
《刑法志》暗藏机关的脑颅
铭记着古代兵学简史的光泽
一段接一段首尾备举的叙述
兴冲冲拂去典核模糊的尘土
将每个生死予夺的细节摘录
而隐秘详明的帝国时间隧道
洞穿既往历史的风湿性残局
直接将满朝低眉俯首的民意
换成一任笑骂的经验性盈虚
马车无疑是最好的运输工具
它们满载着王朝的喜怒哀乐
将后汉朝官方户口的统计数
源源运往历史的下一个出处
《地理志》大嘴一张
吐出了古代的九州说
它的丹凤眼使劲一闭
就梦见了帝国的财货
秦朝郡县变迁的出路
由此抵达晴明的星座
而它斑驳的心门一开
奔跑在《史记》背后远逝的《大宛传》
就此华丽转身为红光满面的《西域传》
数十个地区与邻国满腹牢骚的历史
随即展露西域闹中取静的北部斑斓
一部网罗甚富的《古今人物表》
大胆地臧否既往的各色人物
班固亲手定了调的评判标准
暗含对汉代人物的立场气度
这是史学家如假包换的认知
有着常人看不见的生命体悟
地位显赫的《百官公卿表》神情肃穆
它正在一字一句心平气和地详尽讲述
秦汉官制和西汉将相大臣的官场升沉
以及他们各自命运际遇中的生死时速
那根本就无须赘言也不必置疑的精准
将所有人对细枝末节的兴致能够兼顾
极其到位非常生动形象的职场说明书
对帝国的职场位置有着星座般的标注
四
说唱俑执拗的名字经霜愈红
被《史记》涉水而来的方舟
永远定格在贫瘠的作者四周
东汉娱乐界的大红人真有幸
一个泥塑用火一烤就能不朽
造纸术以身作则的坚硬史实
站在方块汉字后面星光熠熠
纸上写啥内容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黑不溜秋的良心笔
有了施展拳脚的舞台唱大戏
一盏松油灯擦亮眼睛在低泣
它晃悠悠将东汉的里里外外
照得通体透明没一点儿隐私
那寄寓理想指数的脉脉温情
顺势将时间松动的假牙拔下
在命运无法预知的重要关卡
使劲地勒住历史无辔的心马
班固未及对命运细说的心事
主动退守于快雪时晴的记忆
然后伸手在一堆乡野俗语中
尽力去寻找冰凌凛冽的缝隙
《两都赋》笔触典丽堂皇
愣将汉赋迤逦的洪钟撞响
《白虎通义》褶皱的脸上
写满后汉即兴的浮华兴亡
大雪被叫停后的首轮朝阳
历经百年松弛的断代辉煌
直抵帝国庄严神圣的脏腑
而那些散佚于朝野的史实
最终还是选择以事件真相
拼贴骨骼雄奇的谱系图像
班固受窦宪谋反罪名株连的无辜目光
从《汉书》的断代章节中茫然脱落后
八表和《天文志》拒绝了末日的遗漏
然后以罡风的加速度掠过历史的水袖
家族之痛在历经凛冽洗劫之后没多久
一切苦楚就在遗憾中恢复了正常咳嗽
上天赐予他妹妹班昭一支犀利的史笔
为家兄落难的遗愿续写了未竟的春秋
第十八章 用九章肥美的水草喂养天空散逸的羊群
一
清新的《九章算术》
悠悠涌动鲜亮的和煦
拂开数学回暖的际遇
汉赋修造的僻字涩句
不能阻截数字的孕育
阴雨之后的明丽虹影
激活了反方向的星系
算术像一个羞赧的谜
谁猜都是玄机的揭秘
它通经活络的脑袋里
装着取之不尽的信息
记取秋凉后的温馨
就像记取经纬之义
一大堆活泼的数字
以横平竖直的行止
让人生出满心欣喜
忘却苦夏里的烦恼
就像忘却爱恨情仇
那七嘴八舌的絮叨
让一朵花遍历纷揉
瞬间就完成了疗救
并在片刻的宁静中
解开拈花微笑的愁
危岩肃立
鹰击长空
算术之美
魅力无穷
时间睁开苦心焦思的眼
看见一大堆活泼的数字
如同历史多年来的积怨
越堆越高且又难以稀释
而聊以卒岁的纸上春天
竟在逐日模糊的影像里
摇晃散逸的花香与鸟啼
跫音绵延得像长夜
那些剪不断的影子
在死了许多年之后
又重新喘了一口气
它们是算术的盲区
像山鸡耀眼的羽翼
拖长了月光的情丝
最早的数学名著
如同婆娑的绿树
得到大地的垂注
树梢清脆的鸟鸣
点亮忧郁的天书
没有约定的早晨
就此被再次疏忽
一阵略带禅意的风
穿透黑夜的白皮肤
由衷记取光荣数目
将数学的钻心之痛
烙印在话语的深处
时间绝不会出现片刻的麻木
它不紧不慢有规可循的情愫
昭示着数字并不枯燥与模糊
数学的体温总是变幻莫测的
否则那轮沉没于黑夜的明月
怎能彰显它圆缺相生的虚浮
早熟的星辰就这样陨落了
肉眼数不过来的点点寂寥
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风骚
那些郁结于早年的心里话
它们能拿出来对谁人说叨
二
勤勉机灵的《九章算术》
用九个章节的丰茂水草
喂养天空中飘逸的情调
被风拽着走的唯美羊羔
像飘逸的美梦信步堂奥
不愿在深夜熟睡的牧羊人手端春醪
他用柔软的皮鞭轻轻抽打鲲鹏鸱鸮
微风轻盈的呓语轻携着群鸟的鸣叫
以细腻柔软的抚摸催开雄鹰的微笑
散漫的羊群头枕着真理的秋水熟睡
它们正梦见十二朵雪花透亮的深邃
无声无息地包裹着眼前圆满的玉盘
以最为走心的方式合拢清凉的庭闱
在人世间赫然看见伤感的星星
就如同在黑夜读到流逝的剧情
时间逐日散佚殆尽的心理刻度
正一一向着梦境的最高处攀行
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飞越草丛里的春天后
直达自己生命的情节
它如此执著追求高洁
是想让逆风飞翔的梦
折返春天的庄重邀约
以迎迓一生色彩斑斓的一瞥
这只绕开宿命翩飞的花蝴蝶
是否想在清风的诚挚吹拂下
回到属于陌生人的风流季节
借此伸手将璀璨的晚霞采撷
为次日能够如期升起的朝阳
去奉献它织锦般迷人的热切
三
时间撒手就是一大束奇光
那光芒缠绕着数字的芳香
给算术增添了奇特的景象
祖先们对数字的最初认知
散开一片醒目的精神向往
装点数字背后即景的芬芳
“方田”与“粟米”
在透明的阳光下
摇曳丁香的酮体
一组眩惑的数字
在直率的逆光中
磨砺温馨的锐气
“衰分”“少广”与“商功”
从多年的情感堆积中
营造大千世界的和融
它们合力将一滴圣水
点化成为蔚蓝的苍穹
“均输”携手“盈不足”
从理性的山光水色中
算计着梦境的伤与痛
它们将心底里的葱茏
冷却成理智的小冰凌
拼花般点缀魅惑的梦
“方程”伸手拽着“勾股”
从七零八散的理想结构中
探知遮风挡雨的城堡温度
它们要让失去知觉的双唇
重新找到守口如瓶的出处
四
白云无语
大辩若讷
算术无术
遵章守则
五铢钱能使鬼推磨
但它却买不来智慧
环形刀能让人丧命
但它却杀不死错对
算术的灵魂很自在
没有人能超然进退
辱没祖先们的教诲
张苍耿寿昌真能耐
靠着几个数字喂养
就敢在险境中出场
刘徽的注本很抢眼
靠着几个汉字支撑
就能让人明白晓畅
数学之河日夜流淌
溅起的浪花很奔放
是它们成就了历史
算出了东汉的端庄
运算法则丝丝入扣
梦工场一般的旖旎
装点着壮美的河山
帝国再无明显遗憾
《九章算术》是一种智慧的代言
现场感极强的二百四十六个片段
将黎民百姓的生产生活串珠成链
它们省略了内心丰富庞杂的表达
用九个实实在在的理性逻辑发现
解决了朝野共同挠首的算术难点
青苔有意那是枕石漱流的仁者
点燃了自己绿茵茵的一阶心事
在九章算术安逸宁静的世界里
日夜不停地为生存忙碌的蝼蚁
评估了大地平等而厚实的生计
那些生长于溪涧边的无名小草
获得了山泉最为甘洌的蕃滋
面对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场景
王朝来不及调整秩序的身姿
怎么看过去都觉得有些寒意
还好它们一般不会心生怨气
表露出短暂性的不满或矫饰
九章温煦的春光里
祖先们的冷静理智
获得了飞翔的双翼
它们所抵达的空间
比心灵要阔大百倍
比年轮多不少细腻
时间平和而憔悴的容颜
获得了山风自由的抚慰
那藏在智慧背后的双手
直接播撒了沉默的光辉
在九章风华的伏笔之下
那备受赞美折腾的结尾
腾出了一方洁净的空白
将一个乍暖还寒的领域
一次次点染得含绿吐翠
五
那拾级而上的原生态阳光
像变异的兽纹在循环往复
那光芒奔跑于野性的荒原
被一阵难以捉摸的风普渡
那轮夹着和风细雨的霁虹
像一座计量精准的石拱桥
散发着弯月般的岁月异数
那花瓣与松脂勾兑的古韵
像凝结着无限往事的标书
美丽得让人发出惊叫欢呼
《九章算术》里的含羞细节
都安插着一支粲然的小夜曲
装点凉风中怡人的农舍蜗居
被梦想纠缠不休的生活场景
深深吸引着漫山遍野的莺啼
它们叮着数据库里隐秘的甜
吮吸着大地温润无比的液汁
牢牢把即将迷失的思念握实
雨水溅湿了桃花飘落的心事
彬彬有礼的季节面带着笑意
有人静静地看着它随风而逝
而后便发现后世惊羡的目光
每一次偶尔与算术相偎相依
总能够深深感受到祖先智慧
背后闪烁着浑厚成色的玄机
九章如梦
梦接九天
天无二日
日暖云开
开天之势
势不可挡
挡不住飞逝的光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梭织天空中的云霓
霓帱雾散九章堪记
记忆中温顺的运算
算出九九终将归一
第十九章 八条候命的潜龙围成一圈温暖的图腾
一
春光盈袖
袖里装满不可预知的零散残春
春花醒酒
酒里藏着多少欲言又止的乾坤
飞鸟闪现
机灵的影子贴身掠过春的年轮
潜龙在渊
将水中花瞬间捣弄得娇枝留痕
少年张衡闲静少言的嘴巴
像候风地动仪铜质的内幕
他不爱说话的幽深的伤口
关闭大地神秘的铁质沉默
把所有爱恨情仇压在心底
像大雪将覆盖的责任抚住
不留下一丝丝的空白之处
八条静默的神龙一旦开口
就会甩出罕见的惊险雷区
让苍茫大地瞬间扭动身躯
将沉默的群山狠命摇过来晃过去
陷落的脾气一如歇斯底里的怨妇
恣意撕碎的衣衫褴褛得不堪罄述
剩下遍体鳞伤让人看着都感心堵
夜色迷离
百兽震惶
月影朦胧
鬼魅心慌
森林中的吼叫声
击碎昏黄的月光
脆薄羸弱的世界
因之而一派迷茫
张衡打满补丁的清苦童年
生长着太多土褐色的梦想
他看见时间隐忍的岩层里
涌动着特别多滚烫的想象
无法遽尔打开的天地闸门
像殉道者坚守的良心方向
时间摇晃不已的深切痛伤
一时间沸腾如潮澎湃如浪
二
汉和帝永元四年的皇帝位上
摇晃着天时不利的肃杀天机
一路狂奔而来的流年大凶兆
夹杂着头顶愁云惨雾的谶语
将自己动荡不安的狞厉四肢
伸向汉安帝延光四年的秋季
类似母猪阶段性发情的大地
三十载互相追杀的阴阳合历
烦躁得像一群不安分的雄狮
顶撞月下不可捉摸的黑影子
而穷追不舍的死神撒腿就跑
它们烙下了疯狂的死亡足迹
逼近天宇的二十六首断魂曲
触碰着无妄之灾的熟悉底线
仙与凡孤独站在拯救的对面
无助地望着崩裂的天空发颤
一种类似于撕裂意味的剧变
以碎片迅即扩散揪心的流年
张衡看见帝国遭受的生死劫
刚好被八条龙张嘴妥妥收编
悬崖默立
断壁生憎
飒飒秋风
吹断噩梦
张衡皱着眉头躲在书斋里
抚摸大地张牙舞爪的裂缝
如同站在无人的苍穹之下
望见母亲的皱纹沟壑纵横
那里面穿插着沧桑的依凭
人间太多的撕心裂肺之痛
需要智慧之手来细细缄封
无数落叶省略发黄的抒情
由此直达大地凹陷的路径
母亲手头密密麻麻的针脚
缝补儿子风急浪高的航程
母爱洞穿时空的舐犊深情
让一个领航者的寂寞心声
顺利地获得了最初的感应
三
大地形状扭曲的痛楚
露出千疮百孔的惊怵
根本不能包扎的伤口
就像骚人骨折的装束
倒在时间的眼眸深处
根本不能斯文地外敷
时间的辣手撕裂筋肉
扯断大地炽热的眷顾
瞬间埋葬跛脚的亲疏
降服残酷的自然灾害
需要智慧的巨大支撑
暮色隆起的一个异象
伤在年号而痛及内脏
义理显得愈发模糊时
朝政也跟着开始着凉
大地的表情也太难以揣摸了
它横眉怒目的一次小小怯场
也许只能听到一点闷声钝响
但它比泰山崩裂还更加受伤
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沦陷记忆
深入其体内某种悍然的断肠
攫取了一段没有弧线的巨创
张衡内心涌动着贫寒的自责
他以目击者先知先觉的悲怆
站稳了水乳大地伤逝的立场
地震灾害带来的创伤式断裂
有时比垂直打击来得更疯狂
心如刀绞的张衡揪心地发问
苍茫大地忧思般飘落的枯叶
为何比无法妥善安顿的夜色
还要沉重百倍还要难以载荷
为何大地被地震惦念的苦涩
竟会变得如此粗暴如此失措
张衡独自躲在书斋里托腮冥想
他信手将秋天高烧不退的五脏
一块块掀起轻轻放入内心冷藏
然后将它们井然叠加起来包装
结构出一个安稳的季节储存室
以期保存大地无法遗忘的伤痛
公元132年一只的捣蛋的猴子
识趣地让位于八条醒目的潜龙
地动仪开始释放出惊人的善意
它们不动声色劝说乖张的潜龙
愣将极为自在的深海生活放弃
听候纾解苍生之痛的缜密安置
一花飘逝
百花泪泣
一叶零落
万木冷寂
所谓安危
系于一技
所谓动静
牵于一仪
张衡呆立着
心里很压抑
内敛的经卷
从手中散佚
持重的汉字
遂落了一地
烟雨空蒙
云海翻涌
八条铜龙
神情谦恭
它们的预言令红尘困顿不已
也为苍莽大地拆骨般的疼痛
准确预警了点线面上的沉重
那幽灵般瞬间降临人间的苦
让清凉世界变得越来越懵懂
眼眶里溢出的两行浑浊老泪
每一颗滴落在这苦难的时空
都能砸出一个圆滚滚的窟窿
老百姓潜意识里的虔诚祭拜
也许需要一本标准化的卷宗
才能认证水乳大地的身体里
潜藏着龇牙咧嘴的电光火种
良知似乎总是那么不紧不慢
给人留下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当黑夜里毫无征兆的厚重铁幕
瞬间垂落没有任何先兆的剧变
大地上所有最硬朗的派系结盟
都必将断裂出一副苍白的骨感
蛇行般扭曲的断层与伤痕裂缝
像横亘于记忆深处的一个梦魇
群山滑落的尸首无法顾及体面
随即就被大地陷落的棺椁收殓
一首来不及推敲平仄与韵脚的歪诗
瞬间写满大地脏腑里乱糟糟的病历
八条候命的潜龙围成一圈温暖图腾
逆着大风在预设的仪式上恪守礼仪
八条英武的潜龙各自衔着一颗明珠
它们就像披坚执锐跃马出征的斗士
严格按照张衡设定的路线
适时吐露一腔细微的理智
八条潜龙头顶着日月星辰
如同趋赴真理的八位勇士
它们张开口中清澈的预示
等待某种空茫无序的疼痛
能无奈而准确地得以落实
并像花儿般决然离开叶子
淡然迎接挑战带来的快意
其实它们深心里多么希望
这种等待能永不出世
永不生根或永不着地
永远让满树苍凉秋枝
不结半颗像样的果实
无法布满苦难的虚饰
它们只求上天的垂爱
赐予多灾多难的邦国
享有永久的太平盛世
八只昂首的蟾蜍脚蹬着大地
它们张口想接住断裂的玄机
接住秋天铺张的皱纹与安逸
接住其中散漫的方向与目的
八只醒目的蟾蜍钻出草丛来
它们以无比庄重的英雄之姿
警惕地仰望头顶的蓝天云霓
时间背后的任一点风吹草动
都是蟾蜍眼中不安分的痕迹
它们所企望能够一口吞下的
是皇天后土幸存的孤立证词
还有张衡内心最重大的秘密
八个姿态很迷人的方位
是八条缺一不可的生路
像八条秘制的历史信条
见证大地上的生死时速
如何获取人世间的祝福
从八面吹来的八阵风
着力遣散天空的忧郁
它们翻滚跌宕的情节
放飞时间神启的翠羽
历史踽踽前行的脚印
绕过碑文伤感的造句
借助狂飙掀翻的恶语
宣读帝国责任的艰巨
眼前这目标高于一切的人间大爱
最能体现张衡超群拔俗的大气量
一个以一生为百姓谋幸福的好人
他的真心一定有着神一般的素养
他的精神所索居的八个既定方向
总揽着同一责任背后的迢遥气场
积极收藏着各种不同的日月之光
熔岩炽热的叩问如一截辘辘饥肠
牢牢阻滞了魑魅魍魉的精神疯长
八龙盘踞的地动仪看上去真的心有灵犀
它们深心里神奇得宛如天意的真实见示
将公元134年12月13日的山呼与海啸
一口咬定那一声冲天怒吼来自陇西大地
四
张衡祈愿的神气眼力
决心摒弃美酒和肉食
在一抹瘦削的光芒里
悠悠注视阴阳与璇玑
他怀揣着雷声速跑的眼眸里
装载着无比纠结的风雨灵犀
苦苦地研核天宇的最初含义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一种大宝器
等同于斗胆站出来吃第一只螃蟹
需要豁出去拉倒的底气和大勇气
才能联通天地之间的思路与信息
张衡器宇雄阔的浑天说
无疑是一种冷静的武装
它那大器滂沱的肝胆里
填装着变幻莫测的磁场
万物的性灵聚焦在这里
都被折算成时间的汪洋
快乐的心海里万物有光
烟雾缭绕的《浑仪图说》
绑架了天宇缥缈的塑像
科学杂志早期的封面上
登载着张衡的无限想象
一笔一画下狠心要阻绝
宇宙洪荒背影后的滥觞
一撇一捺地细致点校着
时空里出现的祖传偏方
《算罔论》抛出的石头
砸中了他的另一半宏想
混沌的天宇迅捷地超越苦涩的家谱
它顺势将群星装进天空失眠的袋囊
张衡无疑是一个有文化自信的青年
他深信自己以精心推理出来的判断
比任何未经梳理的真相都牢靠多元
他平静的手势逃避深秋夸张的纠缠
逐渐淡出时间隐隐作痛的一抹熬煎
圆润的怀念动手收敛好半生的激情
它最终被浓缩于一滴水晶般的泪珠
心力交瘁的张衡最终内心完全失衡
他的睡眠以高出震波三个层次之殊
俯瞰自己不断往下滴沥的半生心血
转化为乳汁浇灌着眼前的苍莽树木
他斋戒沐浴是为了摈退俗世的眷顾
冀望以芳香的乳名为中华大地洗礼
种植几行不容偏废的早期良心指数
五
素食的《灵宪》崇尚内心清幽
它的寂寞怀抱混沌不分的幻想
描画着梦境般难以速写的真实
一派类似无形无色的阴郁精气
在天职的食指所指涉的评价中
不经意迈出了善待时空的步履
穿越蕨类植物散光的生长年谱
傍晚的水草确实显得有些娇气
它们亲眼见证落日跳进火海里
用精血烧白了时间褪色的祖籍
拔节的桃花雪纷纷扬扬
那是大地上惨白的精灵
可遇不可求的人间信仰
另一种张网以待的繁复
正以清一色的纠偏良方
迅速复盘世界的旧模样
雪后的人间显得多么清凉
它竟能驱遣铺天盖地之白
倾覆玉龙飞舞的漫天想象
张衡信手落下书斋的帷幕
镶手欣赏一朵雪花的背光
瞅见自己冻馁的早年轻狂
正佝偻着瑟瑟发抖的身子
向着曾被锈蚀的记忆游荡
那时候他忍饥挨饿的祖国
总是在岁末苍凉的年味中
吃力指认俗世的一页硬伤
从《东京赋》《西京赋》中
截取精思傅会的曲水流觞
用于拆解生活的种种假象
它们惯以辛辣讽谏的夸张
修正口语十年迷离的阴阳
让已然拐错弯的世道人心
重新获得富有韵味的能量
《归田赋》抛开烦琐的政事
笑对草尖上鸡犬相闻的日子
那些朴实的词语被当作柴米
消弭风雨蹂躏后的一摊潮湿
空山捂嘴按住了敏感的梦呓
仲春是一个大辩若讷的哑谜
它不惜冒险咽下毒辣的作息
在接近神灵的精神救赎背后
它伸手接住疾走的逍遥风气
原野上百草一向示弱的心情
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强壮无比
鸧鹒哀鸣之后低下沉重的头
它们飞越原野的每一个影子
将张衡抛却荣辱的自由双翼
修饰得旷达安逸且精彩绝奇
第二十章 心形悬壶旨在医治日下的世风
一
张仲景腰间挂着心形悬壶
最终举孝廉出任长沙太守
这只专为百姓诊病的葫芦
以绝佳配方医治民间疾苦
他端正地坐堂于旧街穷巷
皱着眉头疗救贫瘠的世俗
民间凄冷湿滑的蹩脚风景
根本没有多少动人的看点
那些愁眉苦脸的一线风物
用哭声哀号荆棘上的贫寒
带血的行足显得步履蹒跚
那是世道不平的真实界面
张仲景关注民间的咳嗽声
甚于关注自己挨饿的笔杆
笔端有太多苦闷需要言喧
他无心睡眠的每一个日夜
心里满是民间的苦辣酸甜
王朝走弱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是一种最难医治的疑难症状
张仲景必需仔细研磨特效药
才可能以特殊的依托为药汤
替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帝国
定制一副类似于棺椁的良方
民间青黄不接的苔藓
像一个个贫寒的冻疮
填补民间透水的病况
倒塌其中的穷愁潦倒
结满了刀子似的冰霜
像一个接一个的惊涛恶浪
狠狠打在帝国昏暗的脸上
让站不稳脚跟的羞赧超纲
仿如冬夜独坐灵台的尚飨
粗糙安慰祖先辘辘的饥肠
二
一只勤求古训的悬壶
善于博采众方的长处
用一腔沉甸甸的赤诚
压弯现实无言的感悟
张仲景轻轻俯下身去
手中的笔在疾速飞舞
将他低于天际的目录
换算成最实用的名著
十六卷《伤寒杂病论》
就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一部打开临床治疗学大门的心血之作
愣将人工呼吸、药物灌肠和胆道蛔虫
一并送进了治疗方法极其复杂的殿堂
为那卷散佚多年后重聚的《伤寒论》
顺利寻求到一百一十三个凌厉的药方
并配合三百九十七条爱恨交加的疗法
娴熟地为苍生奉献最真挚的一炷心香
那种拨云见日般令人欣喜的济世希望
以身边生长的一草一木为简单的材料
熬制出一副足以医治痼疾的祖传偏方
为长年受苦受难无法自救的黎民百姓
和盘托出一生中最堪称善的良心烝尝
太阳、阳明,熟知无情岁月增中减
少阳、太阴,编织有味金方苦后甜
厥阴有梦,所梦皆为救人掷地有声
少阴无忧,立意尽在慈怀普渡众生
张仲景不是政治家
那是尽人皆知的事
张仲景乃医学名家
那是活脱脱的命题
一个人活在这尘世
能以百姓苍生为念
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值得为他点赞砥砺
三
罡风掠过病弱的原野山岗
凄厉叩问一阵比一阵紧张
豪雨敲打在时间的创面上
最终却痛在张仲景的胸膛
晕乎乎的白色炊烟
高扬起绵长的痛楚
那幽灵一般的缠足
绕在历史的脖子上
令人不禁为之呕吐
也不管是真还是假
张仲景就扎稳马步
让这条索命的炊烟
胎死于医学的半途
张仲景的规范动作
摒弃了缭绕的苦难
让贫病的黎民百姓
萌生活下去的心愿
病痛化成一缕轻烟
在时间的隧洞消散
麦芒上冒尖的记忆
瞬间擦亮史识之眼
穿梭在不同痛苦中的病理
躺在既往血缘中无法发力
它对疾患的指向只字不提
而骨头里尚未走散的神秘
正以无法止息的歪门走向
阅读界面以外阴沉的四季
张仲景摸着良心静静地说
那是药物要去的必经之地
里面有许多欲说还休的痛
需要悬壶睁大眼睛去辨识
并最终启动最贴切的疗效
去搬迁它们冷冰冰的掩体
四处奔波流淌的血液
打发不走鲜红的纠缠
手头难以驱赶的麻烦
拉下滚烫热辣的老脸
与汤药开始公开叫板
一再发难的各种病毒
撤下一道溃疡
以最后的围墙
向善良的百姓
持赠一轮朝阳
四
济世太守尽责于救苍生的职位
被一堆线装的叫喊声团团围拢
张仲景聚焦于体贴入微的目光
发现伤寒杂病在百姓的生命中
依然还存活着难以消弭的疼痛
这是他一生最难以驱赶的大恸
像巨创一样非常显眼地招贴着
让他无法遽尔拒绝的职业冲动
严词拒绝一种病痛
需要药方的金手杖
去戳穿病灶的大谎
进而无死角地解开
被困厄锁紧的胸膛
脏腑内困兽的头像
以罪恶斜刺着症状
那颗暗中绞痛的心
一直没来得及释放
就又让自闭的岩浆
泛起了面部的焦黄
剥开病理坚硬的皮
进入寂寞覆盖的核
病情以痛楚的内涵
填充张仲景的日课
加重他心情的载荷
那些冷冰冰的病毒
用质地坚硬的恫吓
敲碎了梦魇的骨骼
时间是万物的去处
也是所有人的归宿
张仲景不想将心事
再交给冗长的误读
他必须驱遣着狼毫
回溯母体上的发肤
才能顺利提取症候
解决老百姓的痛楚
一层关于表里阴阳虚实寒热的八纲辩证
以哲学的面孔迅捷进驻医学蛮荒的迷瞪
一束尖锐的光芒张口就吞噬了一派愚氓
那些被焰火灼伤的人们看见四季的裂缝
正像梦一样拆开时间无法弥合的阴晴
里面露出了帝国消化不良的岁月昏晨
很明显那就是张仲景未及濯洗的冠缨
五
适应能力极强的病毒
侧身躲进疾患的根部
用其独特的杀人暗器
凿通行之四海的邪路
时间的无根之水
顺着呼喊的渠股
截流伤病的疾苦
那些被匿名的恶
正以季风的速度
传播不同的毒素
伤寒杂病是民间的痛
也是朝堂显眼的不幸
部分族群存在的花草
无法点缀失真的心情
那些因疾病离散的魂
最终没能通过一束光
切削脚底最初的泥泞
释源祖庭外霞光璀璨吐秀
高僧一旦打开合十的双手
佛光就会逆着风重塑不朽
原始道教适时站队的衣袖
试图平复苍翠葱茏的万物
但最终没拒绝时间的引诱
释出鬼神作妖的阴险图谋
民间高矮不一的生命源流
时而突兀时而又陷入深沟
它们串通一册《说文解字》
将文宗字祖许慎拐出东汉
为班固早年目击过的孤单
解构一个关于汉字的震撼
从而成全文字时代的心愿
泪光一闪
夜色清冷
星月潜形
寂寞丛生
张仲景张开大嘴伸了一下懒腰
他顺势将疾病无法抗拒的宿命
做成了一张简单而实用的教程
铺陈于人伦与宿命的认知之外
供时间的手指点击满天的繁星
借以享用人伦必备的盘中美餐
然后修复日月陨落之前的深坑
在下一个硕果仅存的收获季节
砸碎药方未能企及的精神坚冰
病痛缠身的江山由此尖叫一声
它遭遇了裂纹难辨的一次心悸
如同看见虎狼永无休止的狰狞
一夜未眠的张仲景再次提起笔
疾速书写出无数条神奇的凭证
让帝国失眠的天空一次次放晴
三百方汤剂丸剂散剂
能治好世人身上的病
可是没有人够胆确信
它能医治日下的世风
第二十一章 让花瓣重返少女时代
一
寒冬披雪而去
它白色的真身
向历史的纵深
不断坚实迈进
它希望为甚少看点的大地
留下两行外向的精神指引
为历史阙如的规范性实操
积攒属于花朵的贤良清贞
春天的脚步匆匆冒雨抵临
它浑身湿漉漉的泥泞脚印
急忙跨越雪意洁白的香薰
穿过时间弃置已久的心门
将树梢上久违的暖阳抱紧
历史就此撒下透亮的严谨
抚平花朵清纯的一抹伤痕
凌晨一声清脆的犬吠
吵醒一条熟睡的病理
一只白猫抛弃了睡眠
急忙蹿出虚掩的柴扉
它纯种无瑕的眼神里
闪过一阵幽蓝的睡意
一双警觉的火眼金睛
随时保持足够的警惕
那是帝国逸出的灵气
有着非同凡响的品质
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
冒着时间背后明显的余震
给心灵的震源予最深一吻
发动一场刨根问底的探寻
他要撼动神经的未知世界
决意要将世道上的人和鬼
分出个子丑寅卯谁是谁非
他发了毒誓要将青红皂白
分出阴阳得失上七下八来
此后的哲理卷宗里
所有的生活开幕词
都蘸着不幸和苦难
抒写别一样的风骚
善良的人们抬起头
就能阅读到唯物主义的颂诗
和来自非官方的笑声与泪迹
这些并不深奥的哲学关键词
以草木寒秋的认知作为入门
为一个乏味的帝国提供支持
而后的闲散日子里
无论光明抑或黑暗
人们只要睁开双眼
就能看见万丈波澜
奋力拍打时间的岸
只要翻开一本旧账
就可以清晰地瞅见
时间青铜色的开卷
裹着一个泛黄的谜
谜面简单而无涩意
可解读为一种意识
或花开见佛的悲喜
二
《论衡》里的许多章节
都从陌生的长夜中醒来
它们拒绝虚妄没有显摆
拒绝神秘主义式的污秽
拒绝对昨夜的梦境告白
没有跟变质的儒术说爱
没有叫恍惚的鬼影滚开
便朝着蜿蜒的奇书曲径
挖掘自然主义的新风采
当味道特别不好闻的愚昧
在沉默中燃烧激情的衷肠
当品性偏执的一两声鹃啼
溅湿帝国惴惴不安的夕阳
善良的人们依然披星戴月
安分地种植着微薄的希望
雷声隆隆
江河暴涨
阡陌纵横
血脉偾张
所谓神奇
缘于寻常
所谓疆域
五世其昌
那卷地而来的黑暗
接受着闪电的设限
霹雳瞪着犀利的眼
它愤世嫉俗的铁面
勾起了哲人的思辨
世道究竟是好是坏
并不影响章节铺排
帝国臃肿的脑垂体
贮藏着灵魂不断增肥的体态
这个剥离了真相的基本事实
愣是将有神无神的尴尬命题
以困局的名义展示给了人世
善良的人们抬起头来
一眼就可以清晰看见
人鬼殊途的世道之上
横亘着一部巨著名篇
它无神论者的品质中
糅合了王充的历史观
以元气自然论的理智
复述今胜于古的真传
三
王充将自己的痛苦拧扁
索性做成一根缚鬼麻绳
他勒紧自己严肃的腰带
将自己跋山涉水的身影
涂抹成一幅智慧的画屏
彰显巨人般的风流逸兴
他不打算给沉实的路径
遗留下任何荒唐的话柄
只以风一样潇洒的气质
抚摸后汉朝严谨的述评
王充摒弃了拖沓的口头禅
他发誓让超越俗世的舌尖
牢牢钉死素食的灿烂星汉
让百忙中顾自盛开的花瓣
重返葱茏的少女时代
以含苞的花蕾为回旋
用心去记取梦中云烟
并在缓缓升腾的春天
为每一条干枯的谶语
定制一副清脆的喉管
唱响人生最美的诗篇
王充把时间的废墟清理得一干二净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出手来
将黎民百姓脑海里的单纯信仰叫停
让他们只剩下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在苦闷的庸常中填充认知论的实诚
他如此固执己见地坚信
自己的手稿货真且价实
只要将朝廷的鬼话剥离
就能让帝国发霉的本质
立马显露出罪恶的画皮
只要让布谷鸟的鸣叫声立即获释
就能让昏沉的水乳大地接通元气
并以扛在肩头的巨大的使命担当
来勇敢承接迥异流俗的人性哲义
职场中一个充满文化自信的名字
悄声隐身于自己无比暗淡的身世
他势必能巍然站立于历史的山脊
将所有夭折的不解之谜逐一解密
张况,著名诗人、作家,1971年生,广东五华人。中国长诗写作倡导者、当代新古典主义历史文化诗歌写作的重要代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长篇小说《赵佗归汉》(五卷本)、《雅土》《小镇上的鼓手》(合著)、大型历史文化长诗《大秦帝国史诗》《大汉帝国史诗》《三国史诗》《大晋帝国史诗》《大隋帝国史诗》《大唐帝国史诗》等文学著作31部,主编诗文选30部,部分作品翻译成英、日、韩、蒙、阿拉伯等文种介绍到海外。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创意写作中心特聘导师、河南洛阳师范学院客座教授、鲁迅文学院首届诗歌高研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