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口若悬河
一见你语不成调
 
原谅我诉说那么多
不敌你一个微笑
 
原谅我前天承诺
今天再知错就改
 
原谅我趁你熟睡时
偶尔咬你一小口
 
原谅我不能返回童年
与你青梅竹马
 
原谅我不能提前衰老
和你白头偕老
 

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
只有两个字
如果拆开来
一个是中
一个是国
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
甚至嚎叫
但你不可以拆开
字里的人们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
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
合起来的力量
如果你硬要拆开
你会拆出愤怒
你会拆出鲜血
 

减法运算
 
我的一生
不得不在做减法运算
首先减掉幼稚、天真
然后减掉童心
再减掉无知、减掉愤怒
减掉狂妄、减掉疼痛
减掉快乐、悲伤
减掉身体内的寂寞
减掉脑袋里的幻想
减掉思维和细胞活动
减掉亲人和仇人
减到地下继续减
首先减掉光明和喧闹
再减皮减肉
减掉一身壳
减到白蚁对白骨

雨敲窗外
 
雨在窗外敲土地
敲敲这头  敲敲那头
敲敲世界的外壳
这滴敲过苏州
那滴敲过唐朝
现在全敲到
我的窗外
它们一生动荡不安
今天敲着陆地
明天去敲海洋
敲敲黑夜  敲敲白昼
敲敲地球的虚实
 

天黑下来
 
天黑下来
一些事物的轮廓
模糊起来
隐在暗处的生物
凸露出来
有的飞翔  有的鸣叫
它们的一生
吃着黑长大
裹着黑死去
山远了  树远了
远在远处的灯火
渐次扭亮
 

奔  跑
 
我从一座村庄奔跑到一座城市
我从城市这头奔跑到城市那头
我奔跑在城市里的街头
我在街头的人群里奔跑
我从白昼奔跑向黑夜
我从男人奔跑向女人
我从灵魂奔跑向肉体
我在世间俗事上奔跑
我在快里奔跑
我在慢里奔跑
我在累里奔跑
我丧失了奔跑
我还要假装在
奔跑
 

白马湖
 
我在湖的下游仰望上游
仰望了一个童年
那匹白马始终不肯
再跑出传说与我会合
一起去红尘里还俗
然后相敬如宾
一湖的绿水被这里的人
反复使用了几十年
今天用旧了
龙山的清泉
明天来鲜活
不知名的鱼在水底
闲庭信步了却俗事
我在一滴湖水
见到前身
然后失踪
 

清晨鸟叫

鸟为什么
在清晨
喜欢叫

因为一飞冲天
人类还没出笼
草木才吐出
新鲜氧气

它是第一个
呼吸到的
肚子里全是
干净力气

喉咙清爽
不叫不
快乐呢
 

我的体内有一座山
 
我的体内有一座山
山上有一间房子
房子里住着
一位诗人
终生不出门
偶尔打开窗户
唤一缕白云
喊作故乡
身体终会老
乡愁永不死
我常常放慢脚步
张大嘴巴
吸入空气
吐出诗骨
 

原  谅
 
南极原谅了冰川消融
火山原谅了人烟罕迹
河流原谅了泥沙俱下
姗姗来迟的悲悯
原谅了余烬
 
一位渔夫原谅了满载而归
一个歌者原谅了舞台空寂
苍苍白发原谅了
无数回枯萎
 
今天
我原谅了
全部的
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