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之前
——以此向露易丝。格丽克致敬

伟大多半是追认的
面对眼前人称伟大，那需要
多大的勇气和英明？脑袋
天天是头条很可能不行
伟大假如是一根香肠。切成
一段一段，情况又会怎样？
伟大是吃惊，狐疑地打量
这个几乎认不出的自己
它的体积和重量，一公里是
一微米可能也是。你服从也可
反抗也可。它强大、软弱
它的自噬力、自愈力。伟大
曾在火刑柱前，现世的苦酒？
伟大之后有什么在等他们？
伟大看不见，平凡看得清
　　　2020年10月12日。


山海经中的我

每天早上四点钟，或三点钟
我就醒了。左肩不适，摇晃我
小解或无解。总之睡不着
 
厚厚的夜。其实我倒过来
悬空躺在它上面也不错，软软的
其实我朦朦胧胧，常进入
山海经的天地。哦忘了加书名号
 
我和《山海经》里的灵禽怪兽
打得火热，不分彼此，乐而忘返
不像白天，如小学生似地坐端正
左小臂压着右小臂听生活讲课
 
我作文很好，可惜老师念范文
总把我最得意的那一篇有意略过
就像我一提笔，那些语惊四座的
文字，不小心全从字典里下课了
　　　2020年10月12日。


十个人民

9月27日晚。纽约某地铁站
钢琴家海野雅威被八名男女
殴打。这位日本人右肩和手臂
骨折。也许以后他的钢琴
只能演奏悲剧。这八位人民
——假如每个人都不是人民的话
人民就成了空心词。无法成立
就成了怎么称呼都可以的东西
这八位人民将这位人民痛殴
还说以为打的是中国人。使我
这位中国人民是可忍熟不可忍
人民在打人民的耳光。啪啪响
人民把人民推倒在地，再踏
一只脚，想使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样的人民我宁肯不作
我因自己是人民而深感耻辱
　　　2020年10月12日。


日记

按照昨天的策划，今天
我们去朝阳路兴隆家园那边
小潘，这位苏北农村姑娘
嫁给我内弟，伺奉瘫痪婆婆
十年。为生计，来北京要去伺奉
别人的婆婆。太太抱病从网上
找到几所培训机构。电话，商讨
比较，择优而定。开学第一日
备齐身份证，笔，笔记本，水杯
保温壶里的包子，作午餐。太太
陪着，熟悉环境，进入学习状态
我开车送她们。回来料理家务
做好晚饭等候。监督孩子作业
今天将如以往，悄无声息过去
神啊！天上有，或者没有的神
今天，我们三人都做了一件善事
　　　2020年10月12日。


某楼305室

某先生，五十多岁
儿子上周第一次刮胡子
太太病恹恹地。他四年
没有性生活。话也少了许多
以前不曾起念，暗渡一个情人
即使有，现在也得像旱地里的
青蛙，哑了嗓子。这天他偷偷
摸摸打开一部三级片，屏幕
刚到精彩处，儿子推门进来
霎时他老脸通红。还好，太太
竟无责怪。说老公我知道你
忍得、憋得贼都没了。可心里
没放下。说明荷尔蒙不曾完全
熄灭。生命力强。好事。好事
传到我这儿。我不住为贼鼓掌
　　　2020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