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林之晨》

四周城镇，景区的繁华
甚至奢华，请稍稍远离些
起码各归其位，别惊扰
此处年复一年的静谧

降临土林的——每一天
都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纪

光的线条明暗，有声音的线条
与金属含量的土壤纠缠

土的形体，大面积显露
从上到下。刀削斧砍的痕迹

群体如庭议，如共谋
簇拥状，排列如朝堂
如林，如堵，如墙壁密不透风
如千军列阵。个体如遗世独立

这些裸露的土的骨骼，孔窍
它们高矮参差的眺望

土啊，土字加一笔，是“王”
加两笔是“生”；加三笔
为“全”——中国人讲的
成全，周全，一应俱全

都在这里了。普世的天下的
一切人类的初衷

霞光君临，如一位红马少女
缓缓地，加速，披红纱
抚过千百凸起，与沟壑
千百凸起与沟壑被轻轻抚摸

这里什么都发生了
这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元谋人博物馆》

他们享受着灯光模拟的太阳
他们，也许只是他们的衣装
被安排，制作，立在这儿

隔着玻璃，隔着或然
也许是。他们的真实
掘土，狩猎，磨刮削器

夜晚，他们到博物馆外面
透气，休息，到帕朗河边
撇开水面浮草和软软的月亮

然后倚着一棵树入梦
长出枝丫，叶子稠密
旁边卧着爪蹄兽

他们被厚厚的土层掩埋
埋首沉睡。他们
从泥土里拱出来，重新做人

把河水接进城里，接上楼房
接入今天下午
他们在参观的人群中
和你我对视一下

他们或许已走在了我的前面

2023年10月24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