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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山断想
——献给东莞的诗章


  导读:曾凡华:著名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
当春天开动引擎
将银瓶山轰的一声震醒
满山的古树一夜间换了新绿
山泉也跳转为瀑布
飞得最高的树燕
集结成中国的方块字
在潭水中叠映成趣
水声盈耳
在此过冬的东方白鹳优雅地拍翅掠过
黑鹇也步履蹒跚
善良本分的知更鸟
喋喋不休地诉说爱情观
黎村观鸟台上的少男少女
却不以为然
全把相机瞄向彩鹮
只待晨光乍泄
呈现出五顔六色的世界……
 
越向北行 春意越薄
我听到了暮春时节林壑的交鸣
禾花雀在草蓬觅食
啄木鸟在树间巡诊
生命和生长的气息绵绵不绝
野蔷薇与黎蒴花连袂而开
没人知道
春打何处来又向何处去
只能从气生植物绛红的舌头上
寻找一点踪迹
薄暮 银瓶山夜色沉降
星斗开始出现
答案才渐而明晰……
 
2
不是远古的记忆
也非故作多情
眼前 银瓶山这片蓊郁的林子
从诞生之日起就命途多舛
且不说山火蔓延的天灾
也不提伐木炼铁的人祸
仅因一次台风
就能将成片的大树
连根拔起
让风华正荗的银瓶嘴
变成秃顶
而来自天外的郧星 也选择这里撞击
撞出的大坑 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孔雀开屏
瀑布从天坑飞泻而下
遮盖了宇宙的一切罪恶与善行
好在银瓶山的森林保住了
根脉延续至今
这是东莞人的福分
是上天赐予东莞人的庇荫
因此 对这儿的一草一木
都珍爱无比
此刻 银瓶山的森林
正凝注天光山影 吮吸百草气息
痛定思痛之后
与万物进行深刻联结
以期捕获生命的真知……
      
    3
我看见一棵伶仃的槭树
默默站立于山脚平阔的土地上
保持其最孤独的存在
土质的条件虽不甚理想
却已扎下了根柢
只须把握住生命感
发挥自己的萌芽能力
即可摆脱生物世界的造孽与宿命
在青春的形成期
来一次反转……
 
自然竞争不一定绝对公平
总会有凄风苦雨逆袭
生活法则是严明的
不可能一帆风顺
即使山鸟将种子衔落到白云嶂
抑或蕉子园
也成就不了功名
银瓶山的风景不会因一棵孤独的树
而兴衰 而悲欢 而大动干戈
自由生长才是为树之道
人法天 树法地 道法自然
或许 自然而然
才是打破植物界生死循环的不二法门……
 
     4       
银瓶山间那一蓬一蓬的山苍子
金薏色的花果全带了刺
甜不甜酸不酸的怪味里
透露出一股傲气
也许在性格形成期
遭遇过雷暴抑或冰雪
否则 作为树的精灵
它何以自存……
 
云彩一天比一天升得更高
星群一天比一天布得更密
一切事物都在收尾
都在为夏日催生
布谷鸟却在东莞春日这部大戏中
担任了重要的角色
唱罢青衣又唱花旦
如同可园里古琴的变奏
有一种高山流水般的风韵
沉沉曦光里
有几句近似粤语的旁白
从夜空中娓娓道来
演绎成一段蹊跷的历史……
 
     5
此刻 兀立于东莞银瓶山嘴
我以诗人的独白
探索着中国美
我对这片土地的爱
既非风土的感化
也非血统的传承
只是因了某一种温润的色泽
与某一种开明的个性
因了银瓶湖一滴纯净的水
与步道上一粒浑浊的泥
或许 这一切
皆来自于自身
 
对一个老者而言
晚年无常住之地 无常住之家或是幸事
因为原本就无常住之世
迁徒无常才是生命的真谛
如同柳絮与杨花
天性如此
没有别的法子……
 
     6
春昼渐长 候鸟已萌动北归之想
我也别过东莞
向北而飞
沿着时序的风向标
落入到另一片人世的苍茫……
 
作为混进诗界的老军人
我只能跟着春踪而行
从北京到东莞 从东莞到谢岗
来看银瓶山奇异的山景
看气生植物苔藓 地衣和蕨
看这些无须土壤 水分与营养
凭借空气即可生存的生命……
 
越向北行 春意越薄
我听到了暮春时节林壑的交鸣
没人知道
春打何处来又向何处去
只能从气生植物绛红的舌头上
寻找一点踪迹
东莞 是我跟随春天北上的起点
由此向北向北 一直到公鸡形版图的最北
众鸟归来 野花重开
亲洽无间的旅行无疑是愉悦的
何况对我这个老人
 
也许 不久的将来
死神骤然而至
我将不得不离开这片由衷热爱的土地
这片豁然舒广有着神秘森林的土地
这片曾映照我生之影像
死之幻觉的土地
这片给予我足够的氧 足够的爱
足够成熟的诗教 足够完美的
充满情义的土地……
 
回头再望一眼银瓶山脊那棵银杏
依然是那副老而弥坚的样子
无论立足的土壤如何贫瘠
都能挺着腰杆
直面命运
待到深秋烂漫时
即羽化成蝶
将整个世界 点染成金……
简介
曾凡华:1947年生,湖南溆浦人,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历任《解放军报》编辑,主任编辑,文化部副主任、主任,大校军衔。曾任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会长。著有诗集《洞庭军号》《辽远的地平线》《士兵的维纳斯》,散文集《月食》,长篇报告文学《最后一战》等,长篇小说《碧血黄花》等。电视连续剧剧本《蓝色三环》获春燕奖,其它作品先后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中国电视金鹰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
责任编辑: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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