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读诗的经验,让我不敢小看任何一位诗人。因为数年前还名不见经传,作品并不见佳者,不知是哪一天忽然开了窍,如蛹化蝶,从束缚中挣脱出来,以一双翅膀迅疾地振闪,飞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成为众所瞩目、令人刮目相看的出色的诗人。这样的写作者自然不会太多,但也时而有之。近读刘海星的一批新作,又让我想起早年读诗的感受,这又是一位悟出诗的真谛,对自然、社会与人生有着深入透彻的理解,从诗中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的创造者,他的一批新作,尤其是诗人行万里路、周游世界之际所写的诗章,大都堪称佳作,别开生面,读来令人心动,为之欣喜;和他早些时候的作品相较,已不可同日而语,仿佛换了一个人,说这些诗出自诗坛高手的笔下,亦不为过。
自有新诗以来,曾经在国外求学以及诸多频频出访的诗人,曾写下了难以计数的域外之什,但大都并非诗人的代表作,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诗并不多。或许,这和诗人写作根基有关,与中外文化的差异和难以融合有关,也与诗人的眼界和对艺术的不同理解有关。这样的诗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鲜有可借鉴的经典予以参照。然而,刘海星的这批新作,都是探讨了诗之奥秘,以感觉的敏锐、独特的感悟,看似随意却颇有意味的诗学结构,写出了具有创造力的与众不同的诗章,况且,这批诗作的质量又如此整齐,仿佛是难以抑制的喷泉的喷发,进入一种创作力强劲的写作状态。
这些诗的主要特点,在于诗人写作状态的松弛和随心所欲的表达。诗人不被历史与事物本身所羁束,却在血腥的抑或形形色色的事物的浓重背景之上,触动敏感的神经,于前符号化的诗的构想中让语言与心灵契合,表达的是感觉、情绪,艺术本质的发现;不是再现和还原历史,而是既有历史感,又有现代人今天的感受与悟察;既注重写什么,更注重怎么写,尤其注重写出了什么,即属于自己的创造性。其实,就写什么而言,松弛和随心所欲的写作状态是写作者的最佳状态,比写作本身更为重要,那种打破羁束的心灵自由,与其心灵相应的毫不拘紧的语言方式,正如有评论家评论哈金的诗所说:“具有一种不操纵的无意,这种能力对大部分作家来说只能是梦想而已”。而多数写得失败的诗,都在于过于拘紧的操纵,目的感过强,总想通过什么去说明什么,结果是说得越多,说不清楚的东西越多。
与诗人松弛无意的写作状态相合的,自然是语言方式的选择,即诗的语句是一种会话式的陈述与细部的描述。似乎是有朋友聊天,娓娓道来,语调是平和的,并不注重话语的旋律感,节奏亦不紧迫,是非常放松的诉说,然而,于这种不操纵的言说之中,都蕴含着内在的韵律,如庞德所言的“一个人的旋律”;是避免散文化而有着散文美的有节制的诗章。
当然,无论是写作状态还是语言方式,诗之本质的体现,还在于语言所呈现的诗性意义。理论家称之为“诗学结构”。诗人则多称之为诗想或诗的构思。有人称“诗到语言为止”,亦有人称“诗从语言开始”,自然都有其道理;可在我看来,诗的诞生首先是前符号化的,首先是心灵感应的激发,诗始于感觉、情趣,而终于智慧。自然,恰切的表达都要借助于语言,而最终则落实在文字上。语言本身并不是诗,只有在诗人心灵的介入之下,让互不相关的词语于诗的构想中重新组合,产生化合作用,才能生成有意味的形式。
或许,刘海星既是诗人,又是摄影家的缘故,他对形式的敏感,对光与阴影的敏感,色彩的敏感以及对艺术的敏感,得天独厚,因而,他对事物的观察细微、独到,常有属于自己的发现;同时,他又是一位对美学和历史有深入探究,有丰厚创作准备的创造者,故他的诗之构想多新奇和意外,言人所未言,不是见什么写什么,而是他写什么人们才看到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