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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格尔木|老风散文诗九章


  导读:老风,本名周庆荣,故乡在苏北废黄河畔。平生以真诚之心待人,读书写作为一大快事,别无所求。固执地相信时间是唯一的客观与公正,包括时间里的友谊和善良。


认真地活,勇敢地死。然后,自己是自己的碑!
—— 老风




沙漠上的烈士

在格尔木,死去的胡杨是沙漠上的烈士。
没有倒下的身躯,诉说着它们没有完成的愿望。
惊疑不定的白云,携着雨水投奔到山峰上的雪,天空,死命地蓝。
蓝出怀念皈依般的纯粹,不染风尘。
活着的生命,来看烈士的有:藏羚羊、骆驼和雄鹰。它们的祖先见过炽热的阳光照亮胡杨青春的脸庞。
平安无事的格尔木。
往事不追,只祭奠。
我踩过人间三千里起伏,站在死去的胡杨的身旁。我说它是真正的烈士,在荒凉的原野,在高寒的气候中,它努力生长的事迹就是今天我们人世间最需要的鼓舞。
我的身份可能是这样的两种:
一位将军找到了士兵的骨殖;
烈士终于等来了他后继有人的人。
认真地活,勇敢地死。然后,自己是自己的碑!
在沙漠,对烈士的忽视甚至遗忘,这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

20200827中午 托勒海沙漠


敬拜昆仑山

昆仑山一直在俯瞰人间。
所有的世界风云洁白成玉虚峰上的雪,所有的外交辞令都无效。
今天,人们在玉虚峰前敬拜。
一起心甘情愿地向我们心中的自然之神敬礼。
然后,盘点我们喧嚣时曾经有过的玷污,默默发誓在今后漫长的未来,人心与人心紧密团结。
每个人从此都能被辨认。
每个人心中都开着一朵雪莲。
物欲至上主义者、利己主义者、那些影响人间高尚的一切卑鄙,在玉虚峰下,在敬拜的神圣中,集体羞愧并且自我赎罪。
对昆仑山的敬拜不是一时一地。
它是我们平凡者日常将永久铭记的纪律。
礼炮、敬辞和鞠躬之后,湿润的云从山峰上漫卷过来,一阵细雨证实了天人感应合一的不朽真理。
三分钟后,阳光迅速照亮大地。
一只鹰从山峰飞下,天人感应是多么地正确。
人定胜天和听天由命,它们一个是谎言,一个是叹息。
从山上下来,我将带着上面的启示重新走进生活。

20200828下午


童话之城
——兼致劲松兄弟


格尔木,你是我的童话之城。
古老的寺庙和斑驳的墙壁,念经的僧和听经的人,这些都是我意料中的内容。
青稞、黑枸杞、冬虫夏草和藏红花,它们最初只是想为自己活着,如今,它们是我们生活的志愿者,它们宿命地高尚。
在高原,除去必须的运动,其他的行为是多余的。
像水的沸点,这里的人稍微加两把柴火,人性就会普遍地温暖。
“格尔木,高原深处的城市。那里有我的好兄弟陈劲松,八月末,我要去看他。据说那里地理复杂,但友谊简单。”
依我记事本上的提示,八月的倒数第四天,我和陈劲松坐在格尔木蓝蓝的天空下。
手撕牛肉干和一些果子,一瓶青稞酒。
然后我们看天空。
格尔木,你是我的童话之城。
天堂的意境概莫如此,还有白云酒精棉一样地擦拭着天屏。
人生的前缀和后缀,是非成败尽可留在闹市和江湖。此刻,童话最为本质。
是的,格尔木,你是我的童话之城。
童话不深刻,童话只童话。

20200827凌晨



自然处方

在可可西里,我狼一样地孤独,就为走进藏羚羊的温柔。
生命就是生命本身。
这片地理形态丰富,能够活下来的干脆就把这里活成天堂。猎枪、刀片和人群本能里的欲望,止步,请聆听高原上的风吹过雪莲时的声音。
让一切就是可可西里吧。
仿佛一个理想主义的抑郁症患者,我被可可西里的阳光晒出了原形。
可以爱其他。
但必须首先爱这里的生命不再受到任何干预,而且,要申报自己爱的资格:我是一个已经学会放下的人。
注意:是辽阔而不是苍凉。
可可西里是最合格的医生,他抓一把阳光灸热我的心。

20200829凌晨


玛尼堆和我

万顷白云变化成各种人间的图形,它们或翻滚或悠然地漫过我的头顶。
我具体的地理是在格尔木一片戈壁上的一个玛尼堆旁,其时,经幡飘扬。
当祈福和祝愿过于密集,不如干脆图腾。
目睹了难以计数的动物的骨骸和人类祖先的头盖骨,生命可以像草儿生长那样自发地图腾。
什么是图腾的象征?
象征的目的地在天空还是深藏于地下?
草原鼠说了不算;
乌鸦说了不算;
鹰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它们只飞翔在半空中。
我把图腾的解释权给予昆仑山上的诸神,他们也只说出安慰与解脱。
如果我的骨头里依然保留下人类的奋斗和跋涉的勇敢,骨髓遇见空气,依然能够磷火般闪亮。
图腾,不妨让我自己来说。
玛尼堆的每一块石头,石头上的每一条经幡,它们是我的听众?

20200829凌晨


味道的检验者
——给察尔汗盐湖


这才是汗水应该占据的地形。
昆仑山崛起的脊梁意味着赞美,当所有的汗水被集中在这个盐湖,劳动者的精神被高原下午五点钟的阳光照亮。
上一分钟,一捧湖水仿佛挥汗如雨,下一分钟,坚硬的盐粒总结了劳动者创造出的成果。
盐的味道不同于香水,日常的朴素坐在舞台的下方,它观看时尚香气四溢的表演。
而酸是感伤的,甜是大众化的理想,苦为人所警惕,辣,则是盐永远学不会的霸气。
珍惜各种情况下流出的泪水,它是人间最含蓄的热爱。
“我是察尔汗,是各种味道最后的检验者。”
八月末,土地即将进入收获季。
漫不经心或者神情肃穆,我来到察尔汗盐湖。
我把手伸进湖水。
一阵风过,我的手掌盐粒密布。
握成拳头,俨如腌制后可以过冬的劳动者的力量。
察尔汗盐湖,你收集了汗水全部的词汇。
泪水也咸,但只有劳动的味道才能真正结晶,并且永恒!

20200828下午 察尔汗盐湖畔


守护人
——写给可可西里守护人索南达杰


不允许枪口的硝烟表达收获猎物时的喜悦。
让枪口对准偷猎者自己。
残阳的眼神也是藏羚羊的眼神,大漠恰巧无风,一朵惊恐的云迟滞成可可西里天空的污染。
藏羚羊的犄角早已放弃斗争的坚硬,柔软的唇吻只献给可可西里匍匐的草。
虎狼之心环伺左右。
守护人确实没有找来玫瑰,他采摘小兰花、小红花和野莓,安详的下午时光证明了人、羚羊和可可西里的和谐。
后来,他死于一次对冲突的制止。
高原的夕阳哭红了眼睛。
雕像塑起英雄的图腾,英雄是一位普通的善良人。
经常有将要老死的羚羊,把牠的身体趴成最后的祭祀。
好人终于能够在死后光荣。

20200828下午 可可西里—格尔木途中


昆仑山口

昆仑山脉缓缓地拉开帷幕,让路继续向前。
我在山口伫立,祥云绽放在昆仑山口。
在高高的天际线上,有一朵雪莲花是属于我的?
我的雪莲花不世俗。
山口像双颊,阳光一样地绯红。
我准备进山了。
巍巍昆仑,你是我高处的乌托邦。
我来时的路上站满疲惫的修辞,这些修辞不是我走进你的障碍。
我找到了自己的雪莲花,它祥云一样地绽放在让人豁然开朗的昆仑山口。
等我修剪了一个草坪,等我证实了新砌的鸟巢有小鸟飞出,等我看到秋季的稻谷走进了粮仓。
我会真正地再次来到昆仑山口,伸开双臂,高举雪莲花。
我把最美的祥云献给你这高处的乌托邦。
理想如神,昆仑山口依旧门扉大开,同行者,我们一起做山中人?

20200828下午 可可西里—-格尔木途中


半枯的胡杨和晚阳

稍远一点看过去,似乎红色的晚阳正在滑下一位老者的怀抱。
而当我走近,我看到一棵胡杨大半个身躯已经枯萎,仅有几片绿叶的那根手臂,在拽住一点点一点点沉下去的太阳。
多么感人的场景。
孤独的老人,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为这片土地多留下一会儿光明。

20200827下午 于格尔木

简介
周庆荣,笔名老风,1963年生于苏北响水。1984年开始诗歌写作,出版的散文诗集有《爱是一棵月亮树》《飞不走的蝴蝶》《爱是一棵月亮树》《风景般的岁月》《周庆荣散文诗选》《我们》(中英文典藏版)《有理想的人》《预言》《有远方的人》《有温度的人》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主要发起人,获2014年度《诗潮》诗歌金奖、《芳草》第四届汉语诗歌双年奖、2015星星年度散文诗奖、第二届刘章诗歌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等。《大诗歌》主编、《星星·散文诗》名誉主编、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责任编辑: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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