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一直相信:“有艺术的黄金时代,也就有艺术的白银时代。”白银时代的
产生,绝对与他们坚定的信仰有关。正是在这一信仰的引导下,一批新生的作家跻身于大师的行列,
众多优秀的作品获得了经典的席位。是的,梦想也确实可以创造一个世纪――尤其当这梦想
饱受磨难而终于摆脱锁链与镣铐之后。白银时代是黄金时代的遗传,因为它们同样有着血淋
淋的伤口。或者说,这两个时代的俄罗斯诗人,都是以受难者或牺牲者的面貌出现的。他们
分别被钉在了黄金或白银打制的十字架上。俄罗斯诗歌的传统,其实就是一种无知的精神,
殉道的精神。
众所周知,普希金、莱蒙托夫都死于决斗,他们的死亡方式同样振撼了诗歌史,“诗人之死
成为一种残酷的命题――可以说俄罗斯诗歌的黄金时代本身就是“血染的风采”,诗人们头
戴的不再是温柔的桂冠,而是痛苦的荆冠。白银时代,死于非命的诗人仍然大有人在――可
见他们仍然无法跨过普希金那悲怆的尸体。有的死于流放、死于酷刑,有的死于疾病,最令
人痛心的还是那些自杀的诗人: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茨维塔耶娃……他们的自杀并不见
得意味着懦弱,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或许是另一种抗争的方式。我宁愿相信:他们跟普希
金一样,是死于决斗的――死于与专制的决斗,抑或与自己狂暴的灵魂的决斗。读一读茨维
塔耶娃的遗言吧:“我生活中的一切事物我都喜爱,并且是以永别而不是相会,是以决裂而
不是结合来爱的。“以及”作为一个人而生,并且作为一个诗人而死。”她终于实现了自己
的愿望。
俄罗斯诗人哟,既是受难者,又是决斗者――总是能骄傲地抛下自己的白手套。或许,他们
酷爱这种牺牲的方式?不,他们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们在捍卫个人的尊严同时,无形
中也捍卫了整个诗歌的精神。
把“白银时代”与“黄金时代”相比,这意味着,一方面冀望文化成就的“光辉”、影响、
广博、“不朽”,在水平上能与“黄金时代”的经典作品相比;另一方面,比起文化的“黄
金”来,“白银”价值较低,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那些把普希金时代看做黄金时代,而把自
己所处的20世纪看做次珍贵时代,但又倾心于黄金时代的作家,似乎应该被称为白银时代的
作家……以上是一位叫史文亦的中国学者的观点。他说对了。白银时代的作家,在普希金面
前,几乎都保持着一种谦逊的心情,而并不以为普希金已是一尊过时的神像。俄罗斯诗歌的
白银时代,是建立在黄金时代的基础上;而黄金时代,是建立在普希金那光荣的尸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