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霜扣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百年散文诗大系《云锦人生》卷主编。《中国诗人》副主编
现在
路途变得清晰而又模糊
向前向后,向左或向右都不费心神
累与不累都不再惊心
银杏的叶子堆满案头
岁月在掌心停止旋转
霜一样的切口像一枚遥远的月亮
吊着一丝犹疑似的诡异
这温和又绝决的岁月
不再被冲动的烈酒灌醉
水中的月亮与高山的灵芝
压在童话的箱底
疼的时候,也不再叹息了
而是习惯深呼吸,呵,你看
这一刻也即将过去
如果真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那就是我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朝向你
夜来香
星子落尽
窗帘上的碎花因眼波复活
又一朵了。这句话说了多少年
念想是开在语言上的花色
后来成为凋零的火
时光先是我指尖上的逝水
后来凝固成你的背影
一条流不动的河
又一年了。这句话灭了念想中的花色
眼光去追随尽头的星子
后来成为我
多少年了。也习惯了梦是归处
夜是故国
可怜那遥远的小站
还常常入梦
妄图接回那些不发生相聚的离别
走在秋天的女人
秋风吹凉月光
青春的梦就远了
跳跃的星子,欢乐的汗滴
归于擅长飞奔的年纪
被行走的街道,踯躅的我的脚步
连接来路与归处的十字路口
被阳光打开,被阳光钉死
我的背影
横竖都是岁月之轴
钟声隐约,远山的旧庙短了半截香火
熟透的果园,我半世容颜
第一个看到霜寒的人
请我一起采摘
目及之处的甜蜜与腐朽
秋风吹凉了月光
我的心里有你画不出的斑驳
那缓慢隐没的唇红
请你轻声,叫它苍白之痛
寂静里的花朵
那名字又单薄,又冷
开在我的骨架上
那感觉又切近,又遥远
摇晃在我的骨头里
委实寂静。叠加多少回倾诉的初衷
这滋味仍在难以言表的空隙中
说绽放,说色彩,说过去时光难忘
说美,说迎接,说有一朵
曾经从心上,跳进过相惜的手掌
说那短短一季是怎样不可替代的佳期
说到如今的某一天
没有其它机遇绕开凋零
没有暗藏的新意,阻挡流逝
就要穿过去了。灰尘作为归途
筑成短墙。短墙把遗落的香气闭合
方知无声陷入是独自的忧愁
方知有一些回顾,如涟漪入水,抓之无形
而岸上,流风纠缠,难辨容颜
寂静里的花朵有时就是我
是呼而不得,是压在心口的静默
画一场恬庄旧事
倘若等我,便请手提水墨
在恬庄的屋檐下与记忆对坐
飞雨刚好经过石板路
虚线中的我与今生重逢,合成别梦依稀
画了多少遍。指纹加深烟雨
不成朵的香气隐约而来
诗歌的窗棂依次为旧事而开
我的胸口是最后那间阁楼,供你与古琴回游
滴滴答答。三分情意挑起水痕
白月光涂染嘴唇后
落进老酒杯——这是呓语里的一半
还有一半响在倾诉的路上
等它泛了黄,线装书会写下我的余音
木船停泊。它在渔火里抱着恬庄的注脚
一字一字坐回老椅子
老椅子空着。又安静又模糊
像我此时的爱。又斑驳,又幸福
孤独的墓园
秋意似我心,在中年夜半
我多次,坐成满怀秋水的人
墓园的秋风,如今又浓重了吧
黄叶子翩飞起来,红叶子翩飞起来
凌乱意象使光阴铩羽
而这并不是最后的崎岖
祭奠过后,土包上的荒草低了下去
秋天使蓬勃成为表相
疏离,沉默,祖上几代人
各自在那安眠,除了相同的姓氏
看不出有其他关联
一个断肠人,穿越乡间小路
送来简约的火光、灰烬
与长久的哭泣,也许过了今日
他将去往别的秋天,生死间的沟通
成为更远的秘密
秋风刮走他肩上的落叶
一片一片,打中我的担心
不知未来的秋天,最后那个念悼词的人
谁来祭奠
遥迢
过了今日
我就不再相信月光能种下荆棘
风很轻,适合说点浅淡的话题
而不是呆望着,夜空下两个沉重的生命
想起初相遇,人间多璀璨
到处是富可敌国的春秋大梦
然而多么快。蝴蝶飞过沧海
星星被摁进冰冷的石头
松开手,空间倾斜
浮云在徘徊,像谁不死心的伤心
再送一程吧,过了今日
我将永在他乡,恐怕落了雪,也不能说想你
酒·辞
喝酒,漫天大雪没有归处
西山因此落难,无名鸟类扔下不起眼的足迹
看老年扫雪人,弯腰在新年的钟声里
胡子挂满雪,身体如移动的枯枝
看光色冰冷浑浊,从这些意象的头顶
弥漫如毫无意义的修辞
喝酒,有豪情时就喝满目山河
心情柔软时,就喝无人能敌的脆弱
现在冷风呼啸,时光通过变形,失踪
令好一点的往昔减弱倒影
又及,某年为渴望准备的激流
也不知在哪里浪荡
喝酒,喝到灯光死去
面对与逃避的意思时而交替,时而重叠成
那些冲出又咽下的话语
喝酒,该说的在今年之前已经说了
不该说的,此生已无故人可听
喝酒吧,喝到西山下尽是扫雪人
尽是移动的枯枝,荒凉也不会透过我的眼睛
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