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儿,黑龙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关东诗人》副主编。中诗网签约作家。十佳关东诗人。第二届金迪诗歌奖十佳诗人,中国诗歌流派好诗榜上榜诗人。多次在全国现代诗征文中获奖。作品被国内外多家电台朗诵及各种平台转载.。及收入各种重要年鉴。著有霜扣儿作品集——诗集《你看那落日》《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散文诗集《虐心时在天堂》。
《唱春风》
如果暮色优雅,你在泉水里出现
天下小花都不会搬家
一忽儿梅粉,一忽儿杏黄
借到我脸上的薄云,被今生修饰得那么纯真
玉气已冲出视线
天下地上如雾如岚,亮起的一些珠光
采撷我的眉眼,一动一婆娑
海水涨不涨潮也难隐青山
——在我身上
泛动的人性是灵魂的回音
拿起涟猗,杀灭黄沙千万里。最暖的芽草
哄着落日——离冬而去的事装进陈酒
我是你面前的另一杯
喝一个花色重来
喝到暮鼓里。那儿的蕊是你回家的圆点
一秒内露珠灌满吻痕
我心事咚咚,人间已躲不开潮红
安置我。如浅水含青葱
如青葱伏上峦峰。安置我的每一寸
我生存的意义
就是与你唇齿合鸣后,万物齐生
《一次一生》
挑起俗世断发,佛门就亮了
后半生提前到达
伽蓝寺的壁画走出烛火,我写它是微微落英
这是冰冻之河的右岸。我以心跳
数轮回里的鱼。我以轮回之香
画出一个人
一半归落花
一半归未能与你共渡的晚霞
我住伽蓝寺旁边的夜色
半生浮云跟着。我喊一声天涯
天下大雁都会失色
我跪在伽蓝寺,你这个字漫过我心
一次一生
相遇悬在门环上。唯一空隙是手搭凉棚
灵魂拎着肉体。哦,有没有你
没有你,我的肉体是我的隔山人
多年后我回头
伽蓝寺肩膀上的枯草,还会摇个不停
多少情事尚未临终
离别的人却再不能相逢
《深》
一个人玩一个秋千
其上云朵无言
一个人摘下老红的叶子,自己看看
一个人靠在门上
叹息凉薄
像真理还没长大,就落在棉花上
她之外,断肠红便是背影
面积不断增加
她也不哭。夜酒无主,倒了多少遍
她也不哭那空空
除却说着说着
忽然被他的遥远拦腰斩断
除却流了泪,仍不能把自己填满
是啊。是啊。不能张口收回
就把余下的叫做归期——唇红落如秋雨
《良宵》
就在水边吧。你对我说黄昏
就在水边你牵我的手
这是日常之外的救赎,可以滑向纵深孤独
低头在你肩上求祈——白发多
莫把六根埋葬
那片钓过我脚印的湖水
空着一个白月亮
多走一步都是罪过
多走一走此处都不再是故乡,而口唇何辜
想唱没唱。停顿一旦发生
手就捂在额上
凉亭更凉。我看不到还有哪年
突然被苍天怜见
让我们听红尘唱
那就是爱情的荒凉啊
那就是爱情的甜蜜与悲伤啊
那就是没有花朵的土壤
那就是我们踩出的深不可测的天堂
就在水边吧。黄昏里看不清水
就在水边——唯有水,流不出眼泪
《若见》
我说光影依稀。睡衣就到了花期
吹啊吹
接不尽耳语
从哪里打开闸门,就从哪里热起
在意图的图上勾出柳绦
仿佛你爱我的妖娆,仿佛我缠在来世的信使
揣着万事如意的序言
摇摆着读下去
被读到那里——生存的风水不标注顺流逆流
其间瓜州有恙,泊船如肠
每抱一次都要等待很久
不得已的逗留跑在心旌上,飘啊飘
皮肉瘦成皮
贴成你胸口的茧,磨啊磨
嗨,多年后我老成朽木,拎着风
情不知所以。你靠在风上
处于空白欢喜
嗨,多年后,山坡不再落雪
我就坐在你的名字上,唱今夕是何夕
人间落入流水西皮
重复如梦呓——你醒醒
告诉我,翅膀会不会死于飞翔的练习
《旧城堡》
活了多久
在漫涣的人海之外
旧色都已走掉了——石头还能不能想起雨
谁为它安置初年
什么样的啼鸣叫醒过星星?
我来时它不曾挣扎
缺口里漏出的斜阳也是那么远
几处低草无名
我与它该不该谈到形而上,形而下
巷道已残,楼门已断
几截灰化成空烟
残垣矮小。征战的结节上
系着的归人不归。堂上高椅的荣光
幡然而醒了多处
——摔在鞭痕里的身体
已没有什么可以撞击
除了尘土,已没有血肉可以希冀
台子一根根拆下去
到遥远的大江
遥远的大江正陪着风响
《石头的心》
仲秋大雨。雷很大声。在睡眠的旷野上
多少人离开家乡
多少人不知家乡在哪方
披着冷气的人被拉进梦里的石头
抱也不是,背也不是
她翻转的方向掩饰了幻像的岐途
她在更深的夜色里停不下来
她把希望嵌进枕头后的梦呓——生活的侧面
刀爼的背景
缓慢升起来的碎肉
这些零落。这些凿船之漏
微微起了暖意——卖火紫的小女孩
被排演了几十年
她的肌肤一直在雨雪里淋漓
她的天堂,泡在中年女人的肺腑
这并不最残酷——中年女人还将握紧头发
盖上掐痕的真皮层
继续迎对山丘,河流,一如既往躬耕
继续完成事故——
天的痛哭永不被第二天的天记住
《女人与青苔》
谁把草木之命不当事故。谁停下意念车马
替边角之绿变老了人生
拐来拐去的人在风里瘦下家国
响不出一模一样的回声。饱满的红裙坏在了哪里
一年四季,哪一处是听过经书的事情
说了懂,水滴石穿。懂了的人
立椎如脸
活着活着就匍匐了。我写到这里
天低下来。天在青苔的头上
有些轻飘飘,有些沉甸甸
我掏出心来对照时,严冬很快封锁了大地
中年了。我从风里穿回命运
扁的湿气穿过了我
碑贴一样的诗歌在骨头里沉下去
与我一起被红尘推倒的
还有地壳里的日期
女人年老时,会在青苔的面子上坐下来
目视到深绿的尽头
生命与世界的关系连而又绝
感叹者是最软的碎屑
《说一声苦,就走》
不要把我的厚衣留下,在这
漫山遍野的冬天
不要切下我刚才的话语,在这
漫山遍野的冬天
关于人生的起伏,我已没有明确感知
拱在心头的是山梁还是落日
关于人生的得失,我已没有明确感知
磨出深痕的是叹息还是浮云
一程停驻与一阵风雨共同生灭
一程事件与一个句号共同生灭
在缝隙中爬出来的声音,我抱着它
等候另一个缝隙
在洼地里找草茎的心情,我贴着它
附加另一层冰冷
在暗色里刻划光亮的手指,我举着它
在血液里砍流水
在明日来临来前,我把堆积的这些
钻出一个孔——我走出去
走回来。我把自己走成路的时候
影子会在风中喊起来
说一声苦就走,再有一些年就说完了
不记得为什么苦。说一声苦就走
再有一些年我就是石头的内心,以坚硬,以虚无
《挽歌是最痛的白骨》
拿下我的面具,在半山的南风中
吹掉我钱粮的富足
白花开的正好
白花从嘴唇里开出来。流泪的人咬着不出声的名字
在半山坡的攀爬里人间越来越远
人间的血朝死去的方向流去
眼看着要失去一些面容
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谁先走,谁先使目送者弯了腿
从炊烟到纸钱的青烟,生存的机会自己飘散
这是长叹里最具蒙太奇的部分
与岔道平行的雁雀一飞一片荒草,曾经提灯的人
来不及捡到羽毛
做为与天际重合的云朵,写诗的人
刚一落地,墓碑就加重了阴影
街巷由深入浅。千古人事由实到虚
命运这个词做为离人的近亲
相隔出阴阳间扭曲的畸人
挽歌是最痛的白骨。已存在的正被唱成灰烬
亲爱的天道啊,当我进入辽阔写下斜仄
生命的内容穿过剪纸,化成冷风
《大山》
从空隙里长出来
空隙是我的身体
衣物漫涨。岁月现出无厘头波涛
我在顶尖被尘土甩出来
但空隙没有死掉
病已深,渐成无病。便说起惆怅的酒
在密密麻麻的脚印上
醉了多少得到过的阑珊
而思考它站在窗外
它为什么不错过我。请泡沫不再涌来
失鱼的水淌在心上
失水的鱼跳在眼中
生活扔来不搭调的意象
成全诗歌的伤口
不会流血的疼,是撞山后倒地的轻狂
要说的都在折返又落在中途
静音做为宽恕,越堆越高
最后它成为视线的墙壁
——是啊。死去的小小知了
不被逝去的夏日知道
我真实的意图不被这首诗知道
《落花满天》
怜惜角笛,及它刺穿的晚风
在世界脱离苍白的时刻
请老酒如老友
唱一声大江东去。余事轻轻
执暗光,执暗花。肌肤若浮游
密集人海有多余曲谱
响在规则之外
谁坐在青山的反面
说石径成弦。谁摁下心头流水
不要了铁甲三千
遗失的星光越过了离人脸庞
此处心思停顿,精灵越追越远
但它借不来另一生
以续淹没与干涸
但它说不清此程谁等
但它全是水,高过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