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疏影

寂静的村庄

连傍晚　在我母亲坟头

啃吃过青草的牛羊

也安然入眠

如水的薄雾

弄湿了多少鸟儿的羽裳

这静静的夜晚

你闪着灯光的窗台

飘出的琴音

为何这样忧伤

孩子，你处在如花的季节

弹出的歌声却如此悲伤

这样悲凉的琴声　为谁而响？

我曾在阿姆斯特丹的街头

那个被海水　河水浸润的地方

一个浪人对着翻飞的白鸽弹唱

我不懂他的语言

可我依稀触摸到了风车　野鸭　水鸟

以及高雅的郁金香

在这油画般的世界

在这耸立着教堂的乡村

我却想起了我的家乡

那是在八月

柿子挂满枝头　山楂串串泛红

绊倒我的是结着果实的瓜秧

招摇的桂花　飘着奇香

让人幻想　让人奔放

孩子，我曾在人流如织的街头

听过盲人的弹唱

那沙哑的声音

从近前到遥远

我依稀听到母爱的美丽　父爱的庄严

可会有行人驻足张望

给他一个温热的眼光

孩子，如今我站在十字街口

听着你的琴音

询问来往的鬼神

有没有我父母的讯息

他是否拉着躺在他身旁的三儿

给他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是否还弹着破旧的纺车

细细的棉线　越拉越长

是否又在昏暗的灯光下

缝补着每一个儿女的衣裳

而自己的破衣却不缝一针一线

我还想告诉我的母亲

她用红薯秧养大的孩子

也已经老了　白发苍苍

她没有见过面的孙子

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每逢您的忌日

都给您焚烧漫天的纸钱

孩子，从你的歌声里

我听出了你对父母的怀想

我知道　你的父母在远方的工棚里

已盈盈数年

每当从高高的脚手架上爬下

抖去身上的尘土

看见游乐场上的少年　泪水盈眶

都会幻化成你的模样

一步一回头

合欢树的弄影

也遮不出他的泪水汪汪

欠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缺你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和你一样　愿他们早日回来

回到你日渐丰满着的村庄

让他们拉着你的手

踩着去冬败落的枯叶

从山脚到山顶

看那悬在山崖的野草

闻那野花的芬芳

孩子　可别惊飞那成群的山雀

它们为了与故乡亲近

把自己的羽毛蜕化成了土一样的颜色

从生到死

都不离开那仅有残谷烂米的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