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应如是

为什么一个地名会反复在我的梦境中出现
为什么我记忆中的德令哈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酒后我使劲拍打着德令哈这个词，反复问自己

我必须从一首诗中走出来
我必须从夜色、戈壁、泪滴、草原和石头中走出来
我必须从一个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可是当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仍然像站在戈壁上、草原上，仍然像站在
一个湿漉漉的忧伤的词语上，两手空空

而我眼里的德令哈是另外一番模样
她是翠绿的、阳光的、欢喜的、温暖的、神秘的……
她那么好，那么美！我甚至舍不得用一首诗写出来

2024.9.23德令哈

一滴泪水坐在黑暗里

一滴泪水，坐在黑暗里
石头、紫花苜蓿、路过的风都默不作声
在她周围坐下来

我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坐着
左手里攥着一滴泪水，右手里攥着一滴泪水
每一滴泪水里都有一座坟墓

我凝视泪水，进入它的内部
进而变成泪水，我一点都不担心
神秘电波的轻吻令我随风而逝

——她消逝，黑色的泪水落进黑暗的深渊

2024.9.23德令哈

戈壁上一棵光秃秃的树

戈壁上：一棵光秃秃的树
让突然吹过的冷风
打了一个寒颤

我仿佛看见它一片一片
落光枯枝上的叶子，我想
用一首诗帮助枯枝重新长出绿叶

一只麻雀从空空的蔚蓝上飞过
带来西天的寒意
我刚敞开的身体又迅速关闭

我站在戈壁上
一棵光秃秃的树站在戈壁上

2024.9.24德令哈

德令哈的三张面孔

随手写下的题目
惊起内心的山峰和飞鸟
一定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引领我写下它
写下时间和花朵
虽然我并不知道
它是一种什么力量
脑海中闪现的三张面孔
由神秘的AI自动生成
有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它
有时候我又觉得没有找到
一张面孔就是一条隐秘的道路
我害怕错过的
又害怕毫不费力地得到

2024.9.25德令哈

德令哈的使用说明书

一个绿色的忧伤的坛子
里面装满了潮湿的词语
泪水和酒水浸泡过的词语
在夜晚就变成一颗颗星星

我偷偷摘几颗藏在口袋里
我想在梦境中把它兑换成
一本德令哈的使用说明书

我坐飞机转高铁来到这里
是为了寻找一首诗，一首
像《日记》那样动情的诗

是为了寻找
一个可以攥出水的词
一个有着明亮封面多质的姐姐

在月光如酒的夜里
我把所有忧伤的诗都装到坛子里
发酵一段时间以后
它们就会变成美酒

2024.9.24

海鸥是大海的信使吗？

自由自在
海鸥在飞翔
在可鲁克的湖面上

熟悉鸟类的朋友说
这是棕头鸥
是海鸥的一种
而我并不在乎它是什么鸥
我只在乎它自由自在的姿态

一群海鸥在湖面上飞翔
没有任何违和感，它变成一种暗语
我主动隐身，进入一只单飞海鸥的体内

压低声音问它
能不能给我捎一封信给大海
捎不捎得到没有关系

但我的信里必须有涛声
有你：傍风暴而立

2024.9.25德令哈

我想写我自己的泪滴和石头

海子写过的泪滴和石头
我就不想再写了

那些泪滴和石头已经被他施了魔法
再生文本可能会沦为酒后笑谈

我也不想把海子的泪滴攥在手里
更不想像唐吉诃德那样去推一块虚无的巨石

我根本不想打扰海子，不想打扰
巴音河、可鲁克湖、柏树山以及德令哈的一草一木

我想写我自己的泪滴和石头
虽然我还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但我知道
它们就在那里

2023.9.26西宁

石头

没有一块石头没有出生地
我书房里的这块石头
出生在德令哈柏树山千年古柏园
在我发现它之前
它静静躺在一堆石头中间

我寻寻觅觅时，突然
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于是我看见了一张忧伤的脸
似乎还淌着泪，我弯下腰
抱起它时，它咧嘴笑了

没有人明白我为什么
要把一块十几公斤重的石头
快递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家里
——我知道每一块石头
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故事

它自带的漩涡长着飞鸟的翅膀
被囚禁在石头里的人
半夜会从石头里飞出来
我每夜等着它，然后面对面坐着
不说话，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2024.9.27，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