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
竹织的栅栏是我们自己编织的
季节在这里骤然划出了界线
里面是春天,外面是冬天
有扇篱笆门,一根苇草做门闩
还有几朵小花装饰的门坎
你在栅栏里
我在栅栏外
里面有一豆摇曳的灯火
外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神却对我耳语
一豆灯火只能照亮一个人
另一个人若是进去
外面的风也会进去
这是上帝给出的一道选择题
对与错就在闪念之间
仿佛别无选择,我选择了黑暗
——担心你对黑暗并不习惯
我宁愿是扎栅栏的那一根木桩
一根诚实的木桩,牢牢地扎在
那一道春天与冬天的
分界线
《啄鱼鸟》
铁色的礁石上有一只铁色的鸟
仿佛是在瞌睡
又像是在陶醉
它缄默着
在一旁的我也缄默着
而且心里免不了琢磨
——没开口的
甘于寂寞和孤独的
真的就会是好鸟吗?
铁色的鸟在铁色的礁石上蹲着
各有各的生存法则和不同选择
它半睁半闭的眼睛瞄准着江面
阴暗的心里在打着得意的算盘
一条美丽的金丝鲤才露出脊背
就被它的利爪尖喙给生吞活剥
我的心里一惊,不禁想说
——有需求就有罪恶
或明火执仗的豪夺
或温柔一刀的杀戮
其本质上如出一辙
《和尚》
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子
削去了和尚的爱情
青丝在庄严的庙堂里落下
外面飘着雪花
有风从门缝里挤进来
我的骨头冷冻成冰柱
已放弃了厘清世俗的乱麻
寒风掀不动毫发
也无法阻止
心在钟声里变成一枚果核
尽管我早就已经知道
念珠在岁月的手中养着
无法还原成一颗种子
也根本就没有期待春天发芽
阿弥陀佛!请别跟我再说轮回
我所要斩断的只是前缘
至于明天到底如何
那是后话
且交给木鱼作答
《道路》
道路只会在智者的眼里延伸
包括河流,包括湖泊
还有大海,还有天空
甚至暂未可知的宇宙
都有可能成为道路
但没有哪一条路是真实的
走路的脚板只是工具
展开的翅膀也会随时折断
人心一旦迷失
任何方向都不是方向
任何目的
都是无目的
此时此刻的我
倒不如
向一块发呆的石头学习
站在原地
《睡莲》
你静静泊在水面的样子
有一丝儿倦怠,却很安祥
水是你温柔的眠床
垂柳为你遮一帘幽梦
萤火虫为你巡夜掌灯
你的睡姿真的很好看
深绿的荷叶上有一颗露珠
那是离人滴在你睡衣上的清泪
里面藏着半个月亮
还有半个就藏在我的眼里
想要合成一个整圆
恐怕已是遥遥无期
花蕾是你红红润润的嘴唇
总会有打开的时候吧
你并没有睡
只是在假寐
有风来过
悲悯泛起烟波
激荡只是片刻
你又静如般若
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说话
我就是你不远处的那一块石头
默默地为你站岗
无需要换防
外表冰凉
心里却藏着火花
但我又绝对不会灼伤你
没有外力的撞击
我会始终缄默
直到看着你静静地绽放
我的灵魂
会随着你的袅袅馨香飞翔
《飞蛾》
在你进入梦乡时我变成一只飞蛾
但肯定不是扑火的那一只
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
就这么死去
我要陪着你
陪你到海角去冲浪
陪你到腾冲去看云
还想偶尔跟着你回到娘家
看从前你看过的那芦沟晓月
我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傻孩子
始终不敢独自出门
害怕路会欺生把我丢在途中
自从听了你唱的《远方的孩子》
还有那一首《月牙泉》的歌曲
我就有了想掬一捧月牙泉的冲动
洗脸
洗心
我也渴望能变得年轻而又聪明
即便哪一天我真的在途中丢了
你也会哼着《远方的孩子》去找我
这没有任何疑问
我了解你的个性
但我又始终不会这么做
绝对不能
所以我才选择做你梦中的一只飞蛾
心甘情愿地享受着夜色深沉
无论你睡得多晚
我都会护着熄灯后的那一点点温暖
把温暖输送到你的梦中
静静地守候着你
直到桔红色的黎明
《诺言》
勿要把诺言写在水上
水能把一座岛屿冲走
勿要把诺言写在心里
心也会有蒙尘的时候
还是把诺言写进我的眸子吧
睡觉时我会关闭着眼帘
醒来时你就在我的眼前
即便哪天我盲了或者死去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对你的承诺
我忽然就想到把诺言植入莲子
莲子虽苦,却苦得其所
即便是坠入俗世的泥淖
洁净的莲花也会脱颖而出
你生性爱莲
绽放的莲花
便是我的诺言
《发现》
有一种美
是在欣赏者的视角和慧眼中
被发现
苏轼发现西湖可比西子
浓妆淡抹相宜了他的诗句
在我的眼里、心里和感觉里
发现出岫的云朵变成了霓裳
发现晨露在翠绿的荷叶之上
滚来滚去是极美的舞蹈
发现莲花在微风里摇曳
如你多喝了几杯酒的
顽皮样子
这是你巡视工地的一张随意照
俨然是个老板却天姿赛过小乔
真嫉妒把你摄入镜头的那人
恨不得一把火将他烧成焦炭
我发现你就是那一把火
率先烧灼的便是我
我是想取暖才离你那样近的
但我发现
任何有企图的举动
到头来都有可能惹火上身
你紧裹着一件深紫色的训练服
双手插进衣兜,头上盖着工帽
紫色是象征华贵的颜色
我发现刚好与你高贵的灵魂相配
麓山的枫叶颜色渐深
颤抖的火苗依旧在风中燃烧
长沙冬天的气候很潮湿
风里暗藏着无数的尖刀
你把寒冷捂在心里
小脸蛋微微笑着泛涨红潮
倔犟出帽沿的几缕发丝
我看见那是
火苗在飘、在飘
你就是一个倔犟的小女汉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自去雕饰
饮酒时你饮的是豪情
抽烟时你抽的是姿势
我发现你心如朗月
照亮的又不仅仅是你自己
我总是不敢和你的眼睛对视
就像不敢和朗月对视一样
我害怕心里的一丁儿点隐私
猝不及防时无处逃逸
突然就记起了我的儿时
还有邻家的那一个女孩子
小竹马摇呀摇呀
我们说骑着竹马走天下
就是在某一天的某一刻
我发现她很像一朵小花
我立马就便别过头去
怕她害羞,不敢看她
她出嫁那天我远远地站在山岗
放牧着白云,也放牧着白羊
草叶上的露珠是我的清泪
挥动的羊鞭抽打在我的心上
我发现你的气息从照片里溢出
冷不丁我也有了几分醉意
有人说清醒是散文,醉了是诗
那么半醉半醒呢?我不是问你
也并不是在问我自己
有太多的好诗文根本没人发现
写在水上会漂走
写在云端化成雨
写在心里有太多的污浊
惟有莲,出污泥而不染
清晰了又模糊的
是你的影子
模糊了又清晰的
是对你的记忆
满纸荒唐言,天下谁人识
《声音》
雨点儿的体态很轻盈
亿万双小脚丫细密如针
行走在深绿的芭蕉叶上
乍一听有些熟悉
再一听又觉得陌生
同样的声音我以前听过
那是在童年时的老家
木屋檐前下的石凹里
——叮咚、叮咚……
奶奶就喜欢拿这声音说事儿
——屋檐水不乱滴
点点滴在原凹里
那意思是说:你是怎么待人
人家也会怎么待你
还有一种声音我也没有忘记
吱吱的水车唱着沙哑的歌
把淙淙的溪声送进田里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眠的是你,还有夜雨
如果你和雨点儿都没有睡
我又能睡得安稳么?
从天而降的雨点越来越密
芭蕉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细
其实此时的我并不寂寞
始终有你的声音陪伴着我
——廖老师、廖老师
您可要记得早点儿休息
微信里你的声音也同样很细
总是用一个“您”字称呼我
却又肯定不会是拒人于千里
如果继续往前
点开声音符号
便飘来了沙哑而磁性的歌曲
明媚婉转的是《月牙泉》
悠远伤感的是《远方的孩子》
你就是那一个远方的孩子
要么人在路上,要么
你的心已经去了远方
本来是一个弱小的女子
却硬要两肩扛起男儿的担当
有太多理由其实都不是理由
就为了你不经意的一句话
——您和我的父亲真的好像
我一时无语,险些一个踉跄
从此我就把你也揣在了心里
——闺女、儿子、儿媳妇
一个个名字把我的胸口烫伤
你的心思比雨脚还要细密呀
你的声音是踩着芭蕉叶而来
是和着老家檐前的雨滴而来
是乘着村口的水车而来……
——您真的该去休息了
在我的感觉里,这声音就是天籁
夜,已经很深、很深
你不照样没有去休息么
那我就还等一等
再听听你的声音
我愿是你工作台上的一支红烛
嗞嗞地燃烧
陪你直到天明
《深处》
沿着水的痕迹
朔着风的来路
我走向冰雪深处
谁说流水不能站立
那是风的速度和力度不够
废铁进入高温的融炉
终会冶炼成钢
水际遇西伯利亚的寒流
照样可以长出坚硬的骨头
颤抖的火苗不是烈火
真正的烈火便会凝固
水不成冰恨缘浅
情到铭心人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