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廖静仁,一级作家,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得主,全国第三届青创会、第八、第九届文代会代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等。出版散文集、长篇小说、诗集等十余部。现供职于湖南省文联。
《张小芹》
已经快上村口的联珠了
耳边忽追过来一声哎--
我的脚被猛地钉住
却没有敢回过头去
石拱桥那边就是株溪口
是村里通向山外的埠头
一条是水路,一条是陆路
过了桥就等于离乡背井
她一直就叫我"哎"
始终没喊过我名字
她是村小夏冬娥老师的闺女
夏老师看我的目光也像钉子
她女儿却特别喜欢我
喜欢我放牛时给摘的野果
还把山上不同季节的野花
编成花环或环坠送给她
这一切当然得躲开夏老师
有次她被夏老师撞上了
被打得半死,我没有要逃
牛鞭抓在手中,手心冒汗
不知夏老师跟我娘说了什么
娘硬要我跟堂叔外出学篾匠
她那最后的一声"哎"
还是没有能喊住我一辈子
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
许多往事都已经模糊
唯独那一声"哎"犹在耳边
喊我哎的女子名叫张小芹
《夏老师》
小芹她妈是个很好的老师
特别敬业,特有学识
要不是当年唯成份论
教初中高中没有一点问题
听说她是被发配到我们村的
丈夫在别处她带着一儿一女
我和他儿子小林是同一年级
夏老师上课,对谁都很严厉
教鞭握在她的手里像战旗
统领着阿拉数字和汉字
战旗指处所向披靡
未见有她破解不了的难题
我就被她手中的教鞭抽过
但绝对与小芹没一毛钱关系
是我在语文课本上乱画符
她教鞭一挥:你敢糟塌夫子
那以后我就懂得了一个道理
凡是汉字都与夫子有关
得像对待自己先人一样
见面得打招呼得知敬畏
我与她女儿小芹是师兄妹
恰同学少年,两小无猜
按说夏老师也犯不着干涉
她干涉的是我们家也是地主
那个该死的年代才真是该死
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爱情故事
如今想一想都有些后怕
我也有意回避不去想夏老师
《黄花》
你单身一个,黄瓜一条
这是地方上骂人的脏话
接下来还有一句也是
黄瓜打锣,一打去一截
我说黄瓜实则想说黄花
不是人比黄花瘦的黄花
不是黄花菜凉了的黄花
而是我邻家的小妺黄花
黄花的父亲名字就叫黄瓜
黄瓜出生的年代不让种瓜
就连种豆荚也不能多种
种多了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黄花出生却赶上个好时代
田土耕牛都分到了各家
黄花娘房前屋后全种上瓜
而且一律全都是种的黄瓜
黄花这名字是爹从地里捡的
生她的时候黄花开得多眼热
接生婆在屋喊着要给妞取名
就叫黄花吧!这名字好好听
村里当时还流行过一个段子
黄瓜在菜园里欣赏黄花
黄瓜老婆在屋里生黄花
园里先花后瓜他家先瓜后花
如今却斩草除根没有人说了
昔日的乡下黄花现在是市花
黄花的老公是省会城市市长
黄花不是市花,却胜似市花
何况她还会写散文会写诗
是一个当红的美女作家
《诗刊》《散文》都来组稿
一时间成为文坛笑谈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