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的小说集《烟生》细细地读完了。掩卷回味,小说中的诸多女主人公在眼前一直飘飘冉冉,久久在脑海中不肯离开。白染、春提、萃如、小雪、小念、祁侠、崇慧等等,都是那么知性、优雅、淑惠的女子,她们的故事委婉,生活浮沉,爱情跌宕,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又融入其中,让人品味着酸甜苦辣。作者是一位年轻的教育工作者,生活一直安闲平静,性格简单直率,阅历亦不丰富,没想到下笔却这么犀利深刻,把主人公们的生活经历和社会背景直白地剖开,笔触直抵她们精神心理和灵魂深处的疮疤痼疾,让一个个鲜活的灵魂,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烟生》中跳楼自杀的奶奶,自我执着的父亲,孱弱卑微的母亲,无事无为的夫妻,一家三代都围串在父亲精神中虚构的小烟的故事里,在生活中苦挣着,沉沦着,希望着,默默无奈地面对着尘世。《将离》讲了一个很好的时代故事。作者没有直接描写文革时知青的苦难生活,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另外一个故事,另外一个人物,通过废园这个特殊的地点,把主人公白染不堪回首的生活经历和精神折磨,直至自尽抵罪表述出来,引人反思那个时代的荒谬。故事讲的离奇曲折,文笔娓娓优美,和当年轰动一时的电影《归来》,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爱情是小说脱不开的主题。作为女性作者,描写的也多是女主人公的故事,因此就更加关注女性在生活中的爱情、婚姻状况。《寻山》中春提的失踪,《将离》中阿离的悲惨,《小雪》中小雪的逃离,《苔藓火车》中祁侠的死亡,《无岸》中崇慧和母亲婚姻生活的无岸,都反映了女人在这个男性社会中对纯真爱情的向往和破灭,婚姻生活的追求与沦陷。尽管女主人公们都是那么地娴静、温顺,优雅,执着地对美好爱情向往无限,而生活却用肃杀的秋风,把爱情和婚姻之梦撕碎,不可避免地走向悲剧,让人扼腕叹息。作为生活无波无澜的年轻作者,怎么会写出这样深刻的浮沉人生,让人疑惑不解。记得多年前本人编《夏都文学》时,作者问询怎样写好小说,我感觉作者年轻,阅历少,写不来赵树理、莫言以讲故事为主的作品,给她推荐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不知道是否受其影响,或是自己的领悟,杜若的作品,基本都充满了生活的破碎和无奈感,把生活的无岸作为有岸去追寻,以悲悯的情怀,把真实的生活呈现在读者的面前,增加了作品的厚重感。
语言不仅是小说的载体,文学的艺术,更是作者把握写作的精髓和功夫。读杜若的作品,感觉得到作者对语言的把握,如行云流水,珠玑玉润。人物的出场,场景的描写,对话的安排、心理的描摹,都娓娓道来,云淡风轻。“火车穿过密集的隧道,世界在我的面前明明暗暗,催眠般循环往复。我的记忆里伸进一束追光,在强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甚至纤毫毕现。”“火车即将驶进我的故乡。车窗外,田畴河流坡地都匆匆而过,余晖遍洒,亮烈如血焰,温暖中又带点凄清。我闭上眼睛,车轮仿佛永久停滞,时间和时间撕扯胶着,直到我的脚下长出藤蔓,布满苔藓。”(《苔藓火车》)这样的语言,在作品中随处可见,如酒之余香,回味悠长。这样的语言描写,既彰显了作者把握语言的功力,又极大地丰富了作品的艺术性,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