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练字

一滴墨就是一粒米
种在一张白纸上
便会长出一棵大树
或一株草
而我越磨越秃的笔头
仿佛一只跳蚤
蹦来蹦去
跨不了一个高度

2落叶

秋风踮起脚尖
朝枝头
使劲一捅
满树叶子蜂拥而起
在冬天还没到来之前
反复预演着
一场雪
搅浑一片天空

3秋风

仿佛一把越磨越快的刀
架在季节的脖子上
刚露出一点锋芒
一棵棵树便人头落地
一把扫帚
扫走满地枯叶
扫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整个秋天总有一阵风
尾随着

4旧书信

一轮月
从打开的信封里升起
沿着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拾阶而上
石头还坐在山腰
念叨着
地老天荒
挂在枝头的那根红线
被时光越缠越紧
成了解不开的心结

5枫叶

哭红了眼眶
不得不松开紧握的手
每一片叶子
都是枫树身上长出的一块肉
任由秋风一刀一刀
割走
被路过的诗人捡起
夹入书本

6立冬

天一冷
母亲的哮喘就加重了许多
仿佛灶房的风箱
没黑没白地
扯着
一把药片没熬过一个冬天
母亲拖着一身病
咽下一辈子说不出的痛
留下一声咳嗽
挂在秋天的枝头

7狼毫

一张宣纸
就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握一支笔
从一滴墨里喊出一条狼
拖一条长长的尾巴
奔跑着
穿过唐宋、绕过明清
从青海湖畔到腾格里沙漠
一直跑到我梦里

8秋祭

一群被生活赶出家门的人
挤在异乡的街头
从箱底翻出一件往亊
御寒
油盐酱醋
掏光一个节日的记忆
那些躺在家谱里的先人
一辈子没穿过绫罗绸缎
死了
连一件过冬的纸衣
都没有

9秋叶

仿佛有人
在背后喊了一声
散会
它们将一双拍累的手
立马放下
换掉一幅表情
从天空回到地上
一蹦一跳地
走向远方

10毛笔

从一支笔里
找不出一条狼的野性
索性换上一支
连阳光都立马变得温顺
墨水里拽出一条线
牵一头羊
在一张白纸上低头啃食
晚归的铜铃
撞开老屋的木门
落款时
突然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