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映红脸庞

在高原山区，与藏民一家
围炉烤火。这里是烟雨三江黄土岭
翻过格堡山是卧龙，往后退就是映秀镇了
说到映秀，我们心里仍有阵痛
门外山风在刮，炉火映红了妇人黑红脸庞
我们屏住呼吸，倾听
妇人的心中仍有余悸
说起5.12，说起地动山摇
说起山脚下修路的十几条村里的壮汉
说起地震中她倒伏在晒坝场的身躯
世界，在剧烈摇晃
天空，大山般倾斜，
她闭紧双眼，双手合十
祈求上天，保佑那群修路汉子平安
保佑自家男人奇迹般安然归来

大地震后的黄土岭。天际
妇人看见了一束吉祥的光
如期而至，在撕心裂肺的大地上
绯红色的光缝合心灵隐秘的伤口
                     
           
              买腊肉

置办年货，去了一趟黄土岭
天空瓦蓝瓦蓝，白云下村落
静谧，祥和，安宁。走进一农家干净的院坝
门框下，主妇露岀慈祥笑脸

厨房内的灶膛，火苗蹿动
烟熏腊肉，一绺绺整齐吊挂在房梁上
“全是粮食猪，没喂一点饲料。”
一句土话，让我心动
我相信妇人话语里的朴实
就如我相信泥土的淳厚一样

四头肥猪喂了整整一年，猕猴桃硕果累累
儿子跟媳妇在外打工，读书的孙子在家淘气
再说到年关，再说到一家的团聚
妇人脸上绽开幸福的花儿

欢声笑语里，腊肉飘香
我站在晒坝绚烂的暖阳里
目睹妇人过秤，捆扎，装进编织袋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熟练
皲裂的手指和黝黄的皮肤
就像一块，历经岁月饱经风霜的土地

这老腊肉的芳香
让年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越来越走向团聚，圆满
如一轮满满的山月
悬挂每一个大山人心中
   
           晒太阳的老人

白头霜，让冬天也咬紧牙关
瑟瑟地抖索。腊月间的太阳
舔舐庄稼地里的白茫

从大坪原路返回
先是走进阳光，然后出来
再走进去，又出来
一颗心灵在明暗里接受洗礼

在一农家院坝里
我看见两位老人盘坐树墩晒太阳
咬着旱烟杆，叭哒叭哒地抽着
淡蓝色的烟圈袅袅
他们不需要洗礼
不过是想晒晒一年的辛劳，和偶尔不快的心情
再汲进一点人间的温暖而已
一切，都那么自然，祥和
有一只雀雀自远山飞来
它在喳喳喳啁啾着什么

              天空的蓝

从水磨，经烟雨三江，抵黄土岭
我看见天空的湛蓝
是那么幽深，纯粹，仿佛风一吹就会滴下来
这种蓝，我只在云南、三亚、若尔盖见过

据说西藏天空的蓝，深邃神秘
像神灵的眼睛
在高原，在雪山之巅
让无数仰望者感受到了无边无际慈悲

我没去过西藏，也没有接受过灵魂的洗礼

这是十二月的早晨，天寒地冻
没有风，只有阳光落下来
我脚踏黄土岭，迎面格堡山耸立
那一大片落进眼里的蓝
像纯净的圣水
荡涤着我内心凡尘俗世
       
          辫子坟.招魂包

从黄土岭盘山而行，至大坪
偶遇一个抱孙子的老农
问及“辫子坟”，风在吹树叶在哗啦啦摇颤
2000壮士的魂在风中惊醒

别作声。辫子坟我看你来了
180多年前，在汶川县三江乡
猎猎旌旗，战马嘶鸣
藏军将士头戴虎皮帽，身穿藏袍
跨上高头战马。环视的目光
深情扫视老眼昏花的父母，泪流满面的妻儿
以及四乡八里众乡亲

一个个胸膛燃烧着火焰的铁血男儿
踏上了赴甬抗英的漫漫征程
用最后的冷兵器
抵御英军的炮利船坚
漫天横飞的血肉，是支撑起一个朝代的脊梁
历史，在这一刻
流出的不是泪，而是鲜红的血

时间已褪尽了战火的硝烟
战死沙场的勇士们，早已魂归故里
不是身躯，是受之父母的辫子
一根长长的辫子，就是一个不屈服的灵魂
在高高的山冈上
守望着这片，子子孙孙繁衍生息的土地
守望着今生与来世，沉深的山谷中
风把那一支动人的歌谣唱响

辫子坟，啊辫子坟
招魂包，哟招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