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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村落是有谱的(组诗)


  导读:刘源望,湖北省作协会员。诗歌、散文散见于《诗刊》《中国文艺家》《中国诗歌》等报刊。
传统的村落是有谱的
 
传统的村落是沾亲带故的
就像一片丛林
枝、叶都像向日葵
根须,在土里相互缠绕、打结
一棵草容易连根拔起
想拔一棵树,除非伤筋动骨
想拔一片林,别说风
就是火,也只能
拔走一季
它们都成演员了
而那些猪啊牛啊狗啊鸡啊猫啊
憋不住了,在村头巷尾
田头地边,随便一和
就是几个调子
 

跛脚德说书
 
现在看,像一个艺人的艺名
在我小时候,这个名字
在故乡方圆几十里是很生动的
故乡里老人还有一种说法
残疾人都很聪明
妇孺老少都知道说书的跛脚德
背地里也都这么称呼他
从他身上找歇后语
真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名
每到农闲时节
请他是要预约的
有时在禾场,有时在堂屋里
冬天,那堆火就生在他的旁边
每到高潮,程咬金的三板斧
也见火光四溅
陈世美让人听得直咬牙跺脚
每每把听众的胃口都吊起来时
他鼓点一停,都知道
他要吃几个鸡蛋
润润嗓子
 
 
玩猴戏
 
小时候,在我们乡下
盘婴幼儿玩
往往开心地叫玩猴戏
后来,书上说猴子的智力
相当于人类的幼儿
特别的神童和特别的猴子例外
类比,有时是贴切的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
年老了,仿佛又有了猴性
又有了童心
 

一辈子,就这一次被举过头顶
 
在无数双眼里,你是卑微的
稻穗上的露珠没有举起你
苦菜花没有举起你
山芋没有举起你
田埂把你举高一点,你是晕的
山峰把你举高一点,你更苦
蚂蚁力气再大还是蚂蚁
当一头牛,必须要始终有力气
灯芯,只能在煤油之上
你像油田,终有枯竭的一天
你不像油田,因为你遍地都是
你最后一次收割的是同情
你最重的一次
是在最后一次登山的路上
只想轻轻的
被众人的唢呐声
举过头顶
 
 
山路
 
山路,是天蓬元帅
在女儿国
悔青了的肠子
裤带一松,掉到了山里
再怎么拉直
还是折叠的样子
 

年老的星空
 
关于夏夜的印象,都在小时候
室外的竹床上,老人们
摇着蒲扇,教我们
看银河,找牛郎,认北斗
蒲扇一摇,似乎
都可以摇下来好几颗
偶尔有一声眼尖者的尖叫
那绝对是发现了一颗
正在跑动的星星
还有,看露天电影时
偶尔看见的划亮天空的一道弧漂
像扫帚,常常
用它来比喻败家的料
如今,越来越老,越怀疑
空荡荡的眼愁
 
 
光是一种胆量
 
在伸手一摸黑的地方
你的胆量就如同你当时的眼光
你越全神贯注
似乎脚下的陷阱越多
你甚至羡慕萤火虫
羡慕耳边的风声
你一迈步,总觉得身后有响动
你站住,恐惧也站住了
耳朵,也在看
你害怕突然出现的眼睛
害怕柔软的事物
要是浪漫一点的话
你也许想,像石头下边的芽多好
知道往有光的方向冒
叫光,搭把手

 
地球的亮度
 
在黑洞的深处看我们地球
地球,也是一颗星星
有人说,小时候
我们常常看到的满天繁星
去哪了?
应该说,星星还是那些星星
只是我们地球变亮了

 
怀念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指头,戴满钻石还是指头
夜,一透明就浅薄了
月亮,打打盹应该是有意的
大地,黑得纯粹
越黑,似乎天空越低
越黑,群星越争先恐后
光,是照亮,也是一种覆盖
炫耀,是你说的

 
日子的颜色是沉浸的
 
日子,就是给每天涂一点颜色
一天比一天深
只有这样,才能把
原来的瑕疵遮住
直到最后,再也没有能力
包罗万象了
你难过,你总想翻出过去的色彩
翻出那些走过的脚步
发现他们动弹不了
你拼命的拿出涂改液漂白粉
想重新剥开那些色彩
让你失望的是
他们早已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大幕山的水
 
石洞下湾,是大幕山东北麓
最贴身的
按簇谱记载,从江西迁来
已有26代
大幕山的奶水是纯粹的
传说,再怎么天干
总有几股水,变着法子
从石缝里钻出来
可以直接饮用
夏天用竹筒装着
还有冰镇味
如今那些有坡度的山
早已退耕还林
下点雨,饮用的水却有点浑了
乡亲说,是山顶上的风电
惹的

 
泉眼
 
无法考证,把一个自然湾
叫泉眼的还有没有
大幕山脚下,它依次排在
石洞下、木鱼山下后面
他酝酿了很久
出乎它意料的是
一泡牛尿就能到达的
下一个自然弯
叫槽门下
古时官员至此,都要
下马

 
讨米崽
 
相传,一个外地来讨米的人
病死在我们湾里
乡亲们把他安葬在
前边山上的路边
一代代、来来往往的人
逐渐把这个地方
作为了一个诙谐的小地名
村上要是有人路过这里
回家后头痛脑热的
那些母亲们总是
轻轻的说一句
一定是那个讨米崽
饿了

 
记忆中的炊烟是有眼泪的
 
儿时山里的炊烟,都是
从家家户户的火炉中升起的
浓也好,淡也好
一冲出那层瓦
就在村庄的半空上交头接耳
李婶的柴火太湿
七姐的还行
太干的柴火,又不经烧
干湿搭配是最佳的
没有火柴点,到别人家
去引火是常有的
引火,甚至成为了一门
技术活儿
吹火筒,如穆桂英
是闲不住的
 
 
港边的那一颗梨树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港边的
那一棵梨树是稀罕的
双抢时节,偶尔有大人也抛起
一把秧苗,打下几个
从泥水里捡起,在裤子上
擦擦,就吃了
更多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
 三五个一伙,挽起裤脚
偷偷溜到港子里
趁主人中午吃饭的时间
用小石头向上抛击
一旦听见上面的责骂声
也都学会了放下到手的战利品
胆大的丢几个到另一个位置
多少年过去了
湾子周围有了各种各样的果树
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
还是觉得那一棵
有故事

 
痰盂带你读圣经
 
痰盂,不求甚解
也从来不用肠胃去打磨
也没有伤脑筋的事
既不显摆,也不隐藏
他一生,就选择
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
学会,接梆
 
 
曾经乡下的狗也是保洁的
 
小时候,湾子里的土狗
大约有上十条
每当有婴儿拉粑粑
人们只需呼唤一个名字
一个调,喔……
有捷足先登的
有先后差一点到达的
只一条时,把地上舔干净后
还恨不得再舔舔婴儿的屁股
两条或两条以上时
它们也会有一会儿争夺、混战
碰上逢年过节
红白喜忧事
它们会钻到餐桌下找骨头
它们拉出来的
做为肥料
被送到了菜园,或
庄稼地里
如今,垃圾桶里的尿不湿
想  狗  了
 
 
日月也许就是拿捏我们的外星文明
 
日月,轻轻的一联手
就掌控了我们地球的万物
星星们,没有幸灾乐祸
只是远远地看着
日月用眼光笼罩着我们
从不班师。最拿手
是给万物排定周期作息表
温水、温室像是警示
冷、热、干、湿,各有锦囊
基因、延续,都在细胞的分裂里
向植物学习吧
去绽放自己的歌喉和色彩
适地、适时,火候
我们人呐,只能算万物中的
一个小小分子
经不起太多的意外之外
我们需要正向的勤劳与智慧
不应与他物,结梁子

 
问问探头
 
无论什么,真的一丝不挂了
就爬回到了洪荒
当一只或一群不知名的动物
被你全程录像后,就
已然称不上秘境
也称不上原始森林
我们地球,有白天,有黑夜
有晴天,有雨天
规律,都被大自然掖得暖暖的
譬如眼睛,就是一个
带思想的探头
大脑,就像一个后台存储器
让眼睛偷懒算一种罪过
一些发明像极了陷阱
度,是一个边界
让大脑闲着而去植入芯片
只愿是一个童话故事
人呐,绝不可以变作法子
颠覆自己
 
 
台阶
 
是虚的,也是实的
像过程又像结果
一种伤筋动骨
一种伤神
有意思的是,小草只能在
枯树顶上才能立足
前后山上的水
从来也没有真正的粉身碎骨过
风多事,在大海上扮演
台阶,但水还是
没有爬上岛屿
好比云想当天梯一样
只是撩起了腾云驾雾这个概念
台阶困惑、无辜
叫它坎子也是一种色彩
在石洞下
它,就是一个石子
 
 
日子的颜色是沉浸的
 
日子,就是给每天涂一点颜色
一天比一天深
只有这样,才能把
原来的瑕疵遮住
直到最后,再也没有能力
包罗万象了
你难过,你总想翻出过去的色彩
翻出那些走过的脚步
发现他们动弹不了
你拼命的拿出涂改液漂白粉
想重新剥开那些色彩
让你失望的是
他们早已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锁芯
 
不管外表怎么翻新
与大小也无关系
只认君子
 
一旦被探清了深浅
还找到了触点
悄悄把缺陷塞到恰到好处
芯,立马瘫软……
 
 
一页书
 
一辈子,要读无数页书
有的读着读着,读溶了
有的读着读着,读没了
有的跳着行,有的字斟句酌
也总渴望自己有一页被别人细读
哪怕把细皮嫩肉,读出茧子
即使还在不停的改着标点
还在空白处
不停地写着只有自己认得的批注
有时,也轻轻地折叠着心事
有的又用红杠杠杠着
有的还习惯性画出几条波浪
浪花,一旦溅起
那页书里的字立马就活
好比干涸了多年陡然又蓄住了水的地方
凭空又有了鱼虾一样
等有一天好不容易读成标本时
最后一页,竟是站着的石头

作者简介:
  刘源望,男,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于湖北通山。现居武汉。湖北省作协会员。曾任《花木盆景》杂志社社长。诗歌、散文散见于《诗刊》《特别关注》《延河》《长江丛刊》《芳草》《中国文艺家》《中国诗歌》《鸭绿江》《中国林业》《花木盆景》《江河文学》《中国应急管理报》《中国绿色时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荆州日报》副刊及《中诗网》《中国诗歌万里行》《卓尔诗歌书店》《学习强国》等。出版诗集《月光下返青》。有诗收录2020年度《汉诗三百首》《抗疫诗歌精选》《诗坛—2020华语好诗榜》《2021中国精短诗选》选本。入围2020年第十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
 
责任编辑: 村夫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