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苏金鸿,男,白族,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大理市人。在《民族文学》《中国青年报》《星星》《丑小鸭》《芒种》《滇池》《词刊》《歌曲》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在港澳台地区发表诗歌和文学评论200多首(篇)。诗歌《洱海边》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集》,短篇小说《锈刀》入选《新时期云南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集》。出版《九龙洲》等四部长篇小说。歌词获中国音乐家协会"晨钟奖"。中篇小说《金江1936》改编同名电影。
驿站
时光走瘦了一匹匹骏马
古道什么也没有留下
马蹄遗留的东西是石头
一次次马蹄与石头摩擦
坚硬的石头终于陷落
凹槽蓄满岁月的回声
马铃声一下下敲着耳鼓
若有若无,像细碎的溪水
我清冷的目光扫过驿站
十万大山波涛一样翻腾
开满十万朵绚丽的茧花
每一个驿站,山歌低徊
沉寂过后,方知山高水长
古榕
村口的那株古榕,老态龙钟
高入云天的头颅在云中摇曳
看上去,天空被切割成碎片
虬根像一条蟒蛇盘伏多年
巴掌大的树叶,被风拍响
我被雷鸣般的掌声包围
很小的时候,就那么高大
葳蕤得就像一顶硕大的伞
许多年过去了,仍旧老样
浓荫下,是密不透风的梦
从云上翩翩飞来的白鹭
在枝丫间做窝,繁衍生息
悦耳的鸣叫,把忧伤看透
村人喜欢在古榕下聊天
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
口头故事,在坊间流传
一年又一年,时光流走
古榕年年开花结果,然后
静悄悄飘落厚实的叶片
我多想把叶片装订成册
那是一部历经风云的野史
因为,什么都会老去
只有青山不老,古榕不老
老宅
第一声啼哭像一首童谣
始终萦绕在房梁之上
长苔的岁月不再长苔
我的童年似乎还在玩耍
缥缥缈缈的青梅竹马
点点滴滴,注满心头
那个石臼,静静地卧着
像一个还在思考的头颅
烟雨掠过漂浮的须发
一阵风吹过,往事摇曳
那株祖父栽下的石榴树
依然枝叶披拂,硕果累累
走进堂屋,漆着老漆的春凳
稳稳地把四只脚扎进乡土
砖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记忆
抬眼处,斑驳了时光的无奈
走出老宅,荒草芜没了冷寂
怀想太沉重,把过往统统深埋
古琴
一把古琴,像乌亮的蝉
林间的仙乐,遥望云端
气场灵动,一场疾风骤雨
我在倾听,指尖落下的蝴蝶
或许,悬崖上跳下的泉水
不是为了遇见而是离去
琴手和樵夫不期而遇深山
弦为知音而断,钟子期的耳朵
装得下整个高山流水的世界
而俞伯牙摔碎古琴的那一刻
一帘清瘦,一直想飞,想飞
自从那年山光水色风起云涌
自从那日风花雪月黯然失色
掩藏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归来
旧事
在浅滩牧猪,是少年的趣事
一串足印,踩碎了天真的梦
蓝绸缎,天空一样辽阔渺远
鱼在浅滩摆尾,云在半山飞翔
我划着轻舟,停靠浅滩
有如泊湾细沙,倾听天籁
湖浪靠近浅滩又退回湖里
死去多年的海螺,像古埙
所有的念叨都是沙的呓语
一个少年,他曾经来过
在这浅滩,在这梦的乡土
古井
曾经的童年,在古井边
把淘气演绎得如戏缤纷
肩挑两桶溢满喧哗的水
摇摇晃晃,滴落一路调皮
这古井,井沿上刻出印迹
磨瘦和磨断了多少棕绳
像伤痕,又像结痂的日子
犹如大地深处挤出的乳汁
不知滋润和喂养了多少代村人
古井是一支倾吐时光的洞箫
吹出的乡音就是浮沉的岁月
回到故乡的某一个夜晚
我做了一个隐秘的梦
古井悠悠,我的梦也悠悠
在得志和失意中临近古井
吊一桶古井水,照彻心扉
舀一勺回忆,痛饮乡愁
初心
青春有时像一滴阳光下的水
藏着太阳,也藏着我的野心
看不惯世俗,像看不惯虚伪
总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绅士
在梦醒的黎明或独行的黄昏
其实,飘雪的不仅仅是天空
当遭遇寒流,心空也在飘雪
我走了很远,蓦然回首
身后的脚印像摇落的星辰
或者像半阙倚窗望月的宋词
有一种如影随形的酒色才气
萦绕心头,不可相忘江湖
走过
我走过的地方,梦牵魂绕
低低的雪线,高高的草滩
我在地平线上,一路行吟
难道我喜欢融入大自然
像一个孤独的流浪王者
风掠过我凌乱的思绪
雨洗过我蒙尘的片断
我导演的情节生锈了
我演绎的情怀发芽了
所谓的经年不曾期待
迷茫的触角踌躇徘徊
记忆
总是去记忆的海里打捞
想把如烟往事一网打尽
却不知深海里暗流涌动
等到风儿吹开花儿
等到花儿开在雪里
等到月儿沉落海边
等不到日头坠落山头
等不到大地花开花落
等不到千年一个轮回
等不到长河岁月悠悠
宁静或者淡泊,个性使然
明志或者致远,与生俱来
把真言默默念上一千遍
让回忆不再在诓语里浮沉
细嗅生命里的那朵雪莲
因为清纯被回忆包围
我在回忆里沉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