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赵颉,男,1963年生,江苏丰县人。作品散见《中国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十月》《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诗歌报》等。著有散文诗集《漂流瓶》、诗集《谁的生活如此诉说》。吉林省作协会员,中国化工作协理事。
1、七月槐花
北京七月,槐花遍地洒落
从吉祥胡同、万寿寺,到钓鱼台路
仿佛成千上万名不见经传的母亲
那些腰身臃肿洗衣做饭的中年女人
甚至更老,类似于匆忙而过的近代史
“那个三年,一捧槐花就是一个家庭
一整天的口粮,或者一个少年的肚腹
这并不美丽的花朵希望自己取之不尽”
新鲜的七月被槐花所覆盖
被一群辛苦的老人所清扫
被更多蛮横的脚步所践踏
被很容易忘却的一个片段的文字所祭奠
不花枝招展的语言,确实无毒
确实可以以此续命。确实又被一些嘴巴
所忌讳。所有的命令都是清洁无尘
并使用清水除掉落寞与思恋的痕迹
除非让整个七月横卧凉爽的峡谷
离北京十里之遥,槐花遍地
2、阳光浸泡的一瓶烧酒
在平谷吃晚饭
这瓶酒被阳光照射了两天
喝时温热,宛如七月。男人面孔
狰狞。被恋爱耍弄过,被日子抛弃过
被自己的迟疑遗忘在去年二月。这是
一个男人抽丝剥茧的底气
一旦失去这些,就不想说明天
此为真理。宛如北京胡同的末端
他会在墙壁之间彻夜蹒跚
我乃同类,曾经从气温高处跑到颐和园
咒骂那条船,触摸它的冰冷和傲慢
一块值钱的石头,背了清朝海军的臭名
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关于酷暑的杰作
如此高温,历史差一点煮沸,真相
飘在汤的表面。繁体文字的稀粥
——你更加捞不到坚硬的东西
你不要对一个名词耿耿于怀
那个女人把许多瓷器玩弄于股掌
让火气最大的季节俯首帖耳
说起这瓶酒,我一口就喝光了底部
3、寻凉记
北京,七月流火
我中午就从一个树荫跳跃到另一个树荫
两个地方我极不情愿
——空调的深处和冰箱的角落
这样的地方孤独难眠,无人对话
树荫就好,好到夏蝉洒下细雨般的问候
湿润、恬噪、突然、吝啬、虚妄、凉
我必须逃逸到另一个归宿,一月或十一月
目前身体半熟。我对半熟之后的境界非常好奇
我想窥探我自己所有的隐秘躲藏在何处
看到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
在工地高处挥汗如雨。而另一个
在做核酸之处被厚重的衣物所捆绑
我感觉,自己在树荫里就是一种幸运
同时就是一种罪恶。凉快之处其实很多
……伊人不辞而别的当晚,失业的当时
查出罹患重症的瞬间,原油价格持续飙升
树荫因为我,要求灿烂的阳光进一步直射
夏蝉提议向北走,向草原走,向冰川
它说那些地方不错但没有机会去体验
就委托我。我答应它,答应带着那些家伙回来
看望它,如同看望我。它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我也承认这个主意在今年最为凉爽
4、子夜
伫立七月某一个子夜
我坚信某一个子夜与每一个子夜
披同一件外衣。时间的刻度非同凡响
左脚站于昨天,右脚探步今天
中间是一堵墙壁或者薄如蝉翼的哲理
酷热的顶部,凉爽的开始
中间非冷热一词所概括,恋人的梦呓
她徘徊于睡眠的边缘,对平日的誓言
停顿于似是而非的记忆。她的手臂
在我的脖颈之处,勒紧到一个极限
她不会再用力,再用力我就会失去呼吸
她对爱情就是一条绳索之事浑然不知
对爱情既蕴含在昨天又顺利进入今天之事
浑然不知。她说子夜会突然冷非常冷
会有一床轻柔的被褥铺天盖天
当然这也是另一种酷热,热的强弩之末
子夜的灯火与星光合二为一,正如
昨天与今天合二为一。我在子夜伫立
把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反复揉搓
5、买药
想买冰片、大黄、乌梅、荷叶
……可以呀。窗口里被口罩遮掩的嘴
让我扫码,登记,测体温,留下手机号
让我证明自己无恙。她眼神清澈
观察我是否还有滴血的外伤
我说有些陈旧的伤口是存在的
愈合之后又逃逸到别处,一部分提前入土
体温正常。她眼神清澈
热射病大于中暑,胸腔到达六十八摄氏
为了你的叮咛,我还要买一卷纱布
汗腺如河水,难以包扎。她眼神清澈
我要买更多,使用砂锅反复煎熬
治疗一下混账的天气,焖死个人的
……可以呀。她眼神清澈
6、禅寺荒芜
山上,朝阳呈现玫瑰的色彩
露珠折射晶莹。此刻世界被草棵支撑
即将被树木刺破,这些家伙
一直高高在上。静谧是被目光碾碎的
静谧是被不甘寂寞的动物碾碎的
禅寺荒芜。木罄敲击了经文的最后一句
山下,片刻就是熙攘的人群和黄昏
晚霞拉开序幕。很久以前,故事越来越幽暗
直到黝黑如漆。深夜就是一个背着黑锅的家伙
现世,城市架起灯火,故事
愿意看清楚自己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个藕断丝连的骨节
禅寺荒芜。年纪大了,砖瓦希望合十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