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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屯,来了几位诗人


  导读:官屯,当年大金龙兴之地,这里有大金点将台,是大金使馆区和后花园。2022年7月下旬,诗人马永波、何学明、徐元正、韩兴贵、张伟平和朋友老段来司汉科的乡下别墅坐客,现将几位诗人的官屯之诗整理一下,借官屯自然之风,品诗,邀月,举杯,喝酒。(司汉科)
 
官屯一日 
文/马永波

 
和普通的东北农村没什么两样
十几户人家,寂静,几乎看不到人
但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比如
村头整齐的稻田,长势良好
空空的苞米楼子,被雨水侵蚀
发黑的柴火垛,红砖铺地的院子
几头温顺的红牛啃着发白的牧草
牛粪味随着阳光而越发浓烈
刺鼻而令人愉快,远处田野里
一处翠绿色的山丘,曾是高高的点将台
孤零零面对千军万马的青纱帐
1125年大金国的使馆区
千百盏的明灯,辉煌的馆舍
馆舍里的环屋火炕,我们汉族
历史记忆中凶猛的金兵
完颜阿骨打和徽钦二帝
都随着更远处的阿什河逐渐消失
只有讹里朵寨寨门紧闭
满院蒿草发出垂死的气息
田园生活终究是不切实际的梦想
需要有耐心等待自己,等待
时代的遗忘,等待四野的风物
在人类退场的夜晚围拢过来
八百年前的王爷和使节
如何能知道今天的几个闲散之人
围坐于凉爽的火炕,靠着红漆炕衾
用五大连池矿泉原浆
用自家小园的菜蔬
一边驱赶闪耀虹彩的苍蝇
一边用随意的诗句
打发了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
 
20220725,与诗友汉科、学明、兴贵、元正、伟平等同游小记
 
  马永波,1964年生,文艺学博士后。1986年起发表评论、翻译及文学作品。出版著译《1940年后的美国诗歌》《1950年后的美国诗歌》《1970年后的美国诗歌》《英国当代诗选》《约翰•阿什贝利诗选》《史蒂文斯诗文录》《诗人眼中的画家》《文学的生态转向》《惠特曼散文选》《词语中的旅行》《白鲸》《自我的地理学》等70余部。现任教于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要学术方向为中西现代诗学、后现代文艺思潮、生态批评。


官屯,来了几个诗人 
文/何学明

 
大暑,该是热烈的,这天,一群诗人站在了
有些清冷的官屯
在葛王府门前,顺着门缝,看庭院野草深深
远处点将台,只有荒草和几个诗人出列,述说着辉煌过后的段落
走进官屯,风解散着乌云,也聚集着诗人内心的风云,
远离故乡,又在靠近故乡,人类的金碧辉煌,
只是存在的标记,而覆灭,却是人类的必然,
大金国,这人间的仓皇,点将台的草木皆兵,让我有了一种顿悟
官屯,假如还能年青,我是不是可以成为金国的士兵,
住在这里,真是难为了官屯,一听见马蹄声起,
我便像打了鸡血一样饱满,我听见有人高喊,刀下留人!
我明白,士兵的生死,士兵说了不算,国家的命运,皇帝也说了不算,
大金的人头落地,只是时间问题
我要在一场酒杯碰撞的酣畅里,陪一个国家醒着,甚至替他们活着
官屯,是一枚过期的酸梅,住进我虚拟的青春里
那时我只爱,国家,信仰和理想这些伟大的概念,
却没有认真的爱一个家,爱一个人和自己
也许色彩的源头本就是黑色,历史的源头一定是蒿草萋萋,
即使这样,我还是愿意把许多不愿说的话说与野草,
那个被称作官屯的地方,被时间插满了野草
我和几位诗人,一起咀嚼官屯没落长出的茄子土豆和辣椒,也在一杯酒里沉沦
金国太难了,允许它兴盛,也要允许它衰亡,
失望是一点点积累的,直到有一天,你感到了绝望
土路,没有灯火,十几户人家,葛王府像一个落魄的秀才,
现实里衰草横行,一些低回的气息还在一杯酒里疯长,大金从远处来,向远处去
在离开官屯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我和大金国只是两颗心,在彼此抛弃
我们都在等待一场野火,只是,野草还会淹没所有的繁华,而我已没有资格重生
 
  何学明,男,1961年12月出生于北大荒,出版诗集《虚掩之门》。

 
重游金沆地 
文/徐元正

 
大暑的正午
骄阳烈烈,而天正蓝云正白
我们站在官屯村西头
望着一大片稻田长势正旺
 
在这块大金子民繁衍生息的土地上
后人们一如既往地耕耘着祖辈的传承与梦想
 
几条育肥牛圈在围栏里
它们在咀嚼蒿草
昔日华贵的葛王府
已被牲畜的尿骚味湮没
讹里朵寨的木栅栏
圈着几顶废弃的行军帐
低矮的点将台
是被历史的沉重凝聚抑或是浓缩
我展开了诗人丰富的想象力
仿佛听到瘪了号角在耳边吹响
金兵的铁蹄声愈走愈远
……
女主人的午饭已经上桌
有朋自远方来
那就喝得个不亦乐乎
酒是好酒'裸瓶白'
五大连池矿泉水酿制
三杯两盏过后
让老迈的英雄豪杰
又焕发出年轻时的气魄
 
诗人的符号
是刻在我们这把老骨头里的印记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相遇一起
只要气味相投
准能喝出天翻地覆慨而慷
喝得个一夜好睡
在梦中双拳打死那只宿命里的吊睛白额大虫
 
* 金沆地者,金上京时期接待外国使节之地也,可参考图三。
 
20220725 

  徐元正,男,1960年5月15日生于哈尔滨。习诗三十余年,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潮》《诗林》《北方文学》等省内外报刊杂志。《汉语地域诗歌年鉴》《东三省诗歌年鉴》编委,《流放地》同仁。部分诗歌入选《东三省诗歌年鉴》(2005卷、2006-2007卷、2008-2009卷、2010-2014卷)等多种选集。曾出版《都市的白桦林》(合集)、《爱若空茫》(诗文集)等。

 
官屯 
文/韩兴贵

 
“应该是政府迁置的,所以叫官屯。”
(管它金代的,还是清代的)
 
是的,尤其在私有化的今天
为什么不把那些牲畜的排泄物和臭味
也包括进去呢?
留下许多朝鲜族旧民居
大都无人居住
萝摩、葎草和牵牛花等无处攀缘
在庭院里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苍蝇不请自来,而风中的云朵
捂住嘴巴,比谁跑的都快
 
从村西走到村东,不见一个人影
阿妈尼,阿妈尼
蹲在城墙下嗫嚅或吃奶的娃
以及赤裸着身子在幻觉中跳舞的陶罐
正像有人断言的那样:
等一阵晕眩过后
早已经不知去向
阿什河空自在一华里外的浅山中日夜流淌
 
2022.7.25
 
  韩兴贵,有诗曾在全国多种报刊发表,出版诗集两部。现居住于哈尔滨市阿城区。

 
官屯一日 
文/张伟平

 
官屯今日很小,小的只有十几户人家,一条进出村庄的窄路
三、五个留守妇女和光屁股的奶娃
寂寞的晒着寂寞的时光
 
官屯曾经很大,大到一个王朝的行宫、行帐铺设这里,千百盏灯饰
流光溢彩着一个王朝的外交风云
一座点将台下,大金铁骑的千军万马
 奔腾着一个民族的狂野强悍
 
官屯今日无官,小小的村长都不屑这里的寂寥,甚至屯长
都在十几里外的街市安置自己的行宫
 
官屯曾居大官,大到大金皇帝的兄弟在这里建邸设府,金沆地的馆驿
往来行走高丽、蒙古、大宋、西夏的四国使节
 
今日大暑,周末假日,官屯的一处农家小院
七、八个挂着当世大小名头的外乡人
 大教授、大记者、大编辑、大主任、大处长、大经理
因为一个共同的名字——大小诗人
汇聚在一起,诗情画意,叨扰了官屯的寂寥
 
蓬荜不需要生辉,人间的烟火气必须要足
官屯可以寂寥为时代的背景板,历史不可以被诗人忘记
大葱蘸着大酱,一个王朝的背影在晞嘘声里远去
小烧掺和啤酒,一个金戈铁马的时代化作历史的尘埃
八百年前顶盔戴甲的王爷将军,持笏执板的行走使者
在谈古论今的官屯小院
随意诗人的高歌低吟,遁入夕阳西下
 
沧海一声笑过
官屯注定是历史的过客
扶摸历史的尘灰
今日的诗人,也只是官屯的过客
2022.7.24
 
  张伟平,上世纪六十代出生,文学、法学双学士。近年来,有二百余首新诗刊于《北方诗人》、《诗广场》、《现代诗歌》、《哈尔滨日报》、《宝安日报》、《中国诗歌网》等文学媒体平台,著有诗集《谁能清醒的预言。
 
 
今夏,与几个诗人聚官屯 (组诗)
 文/司汉科 

 
1.今夏,与几个诗人聚官屯
 
官屯是大金的金沆地
官屯是老司的乡下寒舍
平时老司一个人种地
也种心情和写诗
今日大暑
两台车,几个诗人说笑间到了官屯
吃点农家菜,吟唱自然诗
元正主厨,方老师打下手
最兴奋的是兴贵大哥
起酒就干,没喝正好,一喝更好
谈起往日的辉煌,他谁也不尿
永波的人和诗一样厚重,敦实
朗诵还是那样充满磁性
伟平一时兴起,朗诵许多他没发表的爱情诗
大家品着那些是真的,哪些是虚构的
元正的诗大家只记住一句
那一年,那个女人甩门出去了
只听“咣当”一声,一道光走了
学明最感叹,见到了大诗人
早就仰慕,终于见到真人
朋友老段不是诗人
不过,他说了两句诗却成了金句
“我醉了,我孤独”
老司讲起完颜雍、李洪愿、乌林达
讲起大金的兴衰,一时多少豪杰
唏嘘间,多少英雄已成过往
谁会想到大金的土地还是那片土地
有几个诗人风中微醉,诗兴大发
叹大金王朝不再
兴官屯自然之风
上炕吧盘腿喝酒
葛王府摘点毛豆
葡萄架下酿美酒
草房里水煮今朝 
 
2.官屯之秋
 
晨起的红日雍容懒散
用时光的剪刀
切断秋的围栏
葡萄藤在秋风中抻着懒腰
在瑟瑟中拥抱最后的希望
玉米还挂在秋的暖阳里
去迎接一次火红的盛宴
红菇娘打着嫩红的底色
用最后的一抹鲜
拴住枯枝 等待来年
脚下的一炷香早已熄灭
观音低眉打念,送秋归去
在秋风里,牵牛花
抓住最后的秋色,不知羞地开
还有墙上的时光
用绿叶揉醒斑驳的色彩
盼秋一场梦,悲秋一场空
用落花去酿酒吧,
花开待来年,约你醉官屯
 
3.官屯之夜
 
这一晚很静,
静得只剩下蛙声
一个人的官屯很简单
几根大葱,几个辣椒
一个黄瓜,全都是地里的
是春天的时候自己种的
湿了两件老头衫,一条短裤
手上打了三个泡
不过还好,收获了快乐
一个人的官屯挺无聊的
要是有个女人就好了
可以一起喝啤酒
一起吃从哈巴带回来的黑咧巴
一起数星星
一直数到四仰八叉睡着了
我喜欢吃自己种的东西
一个人吃阿城蒜,吃过五头
农村小葱也好吃,能吃一捆
俺是东北人,就喜欢那股冲劲
人已醉,月朦胧
一只青蛙蹦了过来
与我痛饮,结果大醉
这个夜晚,月亮高悬稻田
有一丝清风,很凉,很爽 
 
  司汉科,媒体人,作家,诗人,有多部作品出版,闲暇时间,喜欢书法,摄影,制作树皮画。
责任编辑: 西江月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