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蝴蝶的梦
 
说秋风提刀，有点严重
说秋云积雪，有点夸张
一年的多半个日子，出不了门
不说伤感，也只能一声轻叹
不敢再把轻说重
彻心的冰，透骨的凉，像标本
在一张白纸上被存储，记忆
不想啊，把那么不堪的事
要放在桌面上
一闭眼半年就过去了，一睁眼半年又被复制，粘贴
无始无终，像排队的人，挪步在秋风里
安慰一下自己吧，谁影子般把自己努力扶起

 
七月，麦地，石头一样死亡
 
麦地，黄金一样的忧伤
山和山和山坍塌
云块一样掉下来，不说黑夜之辞
风吹不开，月光荒凉
麦地里的麦子歌唱，含着泪歌唱
中年是装着波涛的酒瓶，攥着的人
影子摇晃，步履踉跄
七月，纸里包着冰凉的火
文字，燃烧的文字，像火星上散落的石块
一个趔趄的人，推开门
哪里是门，不过是向黑夜猛击了一掌

 
想过你想过的人
 
时光是流水
多好，这清澈的流水
从鹅卵石上流过
 
一些事逐渐明晰了
一些人逐渐明晰了
多好，流水
 
让喧哗者继续喧哗
让表演者继续表演
让炒作者继续炒作
 
这人世间的悲喜剧
生末净旦丑的台上台下
看着你起高楼
看着你楼塌了
看着你峨冠博带
看着你锒铛入狱
 
流水无声啊
这无声的长河
一刻不停地从我们身旁流过

 
雪野
 
旭日和落日有啥差别呢
新月和残月有啥差别呢
过去的风和现在的风有啥差别呢
一个人的大地和大地上的一个人有啥差别呢
 
雪兀自落，像无人放牧的羊群

 
一个人的雪原
 
草木的根系吃紧的北方
小黄花探出小脑袋的北方
黑色的牛群深一脚浅一脚一辈子的北方
野风主宰的北方
一个人的身影像落日滚过的北方
 
那些岁月里的意象
能否抵住北方寥阔的悲凉

 
杏花，落了一地
 
今年春天，有点淡
北山山脊上的雪，有点淡
日子里的油盐酱醋，有点淡
我们紧握的手，说着的话，有点淡
擦肩而过，那口罩遮着的笑容，有点淡
山坡上的杏花，突然零落一地
像骤起的雨，惊骇的马
静的河谷里，水声很空
我对这难以捉摸的过往，保持了沉默

 
那些年
 
那些年，花是花，雾是雾
一张电影票一个人的青春
一句话一辈子的重量
有人跌倒了赶紧扶起来
一封信走遍大江南北
书店里的书你翻过我翻过大家都翻过
借邻居家的桶不忘还人家一担水
一个官，一个民，盘腿坐田间拉家常
一场风一场雨都干干净净
说家事谈国事也发发牢骚
那些年种瓜的种瓜，种豆的种豆，劳动者都光荣
那些年也苦，也累，躺下了，头上一片蓝天
阳光透过树梢
那些年小鸟一样飞走了

 
在夜色里让火车跑起来
 
从一朵花里取下光
光是七彩的香
 
从忧郁的天空里取下蓝
给风里站着的人取暖
 
把不听话的星星都圈起来
一星期只给一把草
 
从水里取出年轮
让一匹马拉走，不要问去的方向
 
风是看不见的手，手是看不见的风
在夜色里让火车跑起来
 
跑起来，不喊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