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赵颉,男,1963年生,汉族,江苏丰县人,现居北京。作品散见《中国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十月》、《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诗歌报》等。著有散文诗集《漂流瓶》、诗集《谁的生活如此诉说》、《辛夷如雪》。吉林省作协会员,中国化工作家协会理事。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致敬米兰.昆德拉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想到蜉蝣时,自己就已是蜉蝣了
活了人世的三天。翅膀美丽而轻盈
两只眼睛就是大半个头颅
这足够了。让人类由衷歌颂又惋惜
这足够了。生命定格之时就是时间凝固之时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真正的爱情当然首当其冲。爱情之美
浮现在云南的情人谷。萤火虫
把月光变成蓝色的树木和草丛
爱情比死亡还要匆忙与忧伤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伊人的一个转身,就书写出了关于我的
生离死别的故事。我今天把结尾前移十米
明天又拖后五米。蓝色的月光
不断弥漫我覆盖我诱惑我召唤我刺伤我
我踯躅在一个动词与一个副词之间的夹缝
难以自拔。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花地
矢车菊。还有秧草、苜蓿、宿根天人菊
什么的
还有被阳光烫热的麦田、长椅、公交车
什么的
与其说在绽放,不去说在哭泣
在声嘶力竭地呼唤与思念
什么的
与其说在点缀这个纷扰的世界
不如说已经或必然会被遗忘和抛弃
什么的
白昼把黑夜藏起来,把月亮藏起来
藏在花蕊、苜蓿、矢车菊。什么的
只能是十二个小时
届时该暗淡的就声嘶力竭地暗淡
届时该微笑就声嘶力竭地微笑
届时该哭泣,我身体里的水不多了
街头那盏路灯
十三街,那盏路灯,两个竖条灯管
宛然一双眼眸,孤单身影
宛然等待到深夜,又照耀等待的人儿
我突然想起一个同病相怜的兄弟
哭着喝酒,喝多了更哭
突然想起一次消失很久的约会
你明天有时间吗,后天有时间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我昨天有时间,上个年头有时间”
路灯的光芒好就好在难以被眨动
蚊虫费尽心思钻不进时间的隙缝
所以这样的等待比绝望更甚
十三街,那盏路灯,盯着一枚银杏叶
借兄弟的酒,我痛饮曾经的曾经
你要读完一本书所隐藏的另一本书
市井如何喊叫,但文字和书页
无论如何没有消失。这就像都市爱情
背叛了一千次。十三街深夜
我打开一本书,关于一条半钢轮胎如何炮制
涉及泰国的树木,远处的三斤硫磺
羊肉包子的蒸笼,美容院特有的模具
想到一个人就感觉她的笔划第一次这么生僻
想到第15页与第16页之间还夹带着一个暧昧的月夜
我刚刚退休,自觉翻到第60页
看到一张白纸,比所有的偷窃都干净
这让我无所适从。急忙翻开后面
后面乃一张熟视无睹的脸,和几个
陌生的嘴。他们竟然热烈地亲吻。
他们竟然亲吻到这本书的末尾。
我,于是泪流满面。这本书我写了十年
我对生命有所纪念
七月,我把这本书放在阳光里
确实就洒落一个阴影。此乃另一本书
我打不开它,我不知道它记载的文字
我仅仅看到,它是黝黑黝黑的斑点
北新桥那口井
北京城。那口井由来已久
说是刘伯温的乩言,亲手做的铁链子
以锈迹作证,老人家铁匠无疑
铁匠不好吗。铁乃锤打成型之物
你必须精通火焰、榔头、凉水、磨石
你必须谙熟气息、颜色、冷暖、锁扣
铁是海水。井自己说
铁是吼叫。井自己说
刘伯温曾经投井但没有自尽。井自己说
在北新桥,我问了几遍邻居
——刘伯温是谁。说,昨天去邯郸了
庐山启示录
磅礴的匡庐三叠,它向上攀爬的方向
分明是一条道路,一条求之不得的密径
此刻我想说,必须从低处的台阶
跳到另一个台阶,如此迈开三个步履
没有人做到这些,除了一株朴实的树木
它混杂在松枝、水杉、野槐之间
根系抓石有痕。它自己的身体里没有年轮
向上乃一个真知。如果向下,则是
很愉悦的滑落,一直跌入浩淼的鄱阳湖
我实际上想说,与鱼为伴断不是初心
必须沿着向上的道路
才能走到滕王阁,读一本好的线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