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

草垛大大小小
草垛高高低低
草垛在村前村后
草垛在院外院里
草垛散落于村庄
草垛环绕着村庄
草垛是乡村一道最独特的景致
 
草垛里藏着黄鼠狼的家
草垛里藏着刺猬的故事
草垛里藏着一二枚温热的鸡蛋
草垛里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草垛里里藏着孩子们捉迷藏的笑声
草垛里也藏着母亲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草垛是一日三餐灶膛里熊熊的火焰
草垛是冬天牛羊们细细咀嚼的粮食
草垛最终化为肥料
草垛回归田野去肥沃母亲大地
 
草垛是一种最古老的温暖
永远温暖着从乡村走出来的孩子的记忆
草垛是一幅最朴素的立体画
永远粘贴在从乡村走出来的孩子的心房里

 
炊烟

摇摇曳曳
炊烟是另一种形态的植物
生长在村庄的上空里
每一片叶子都是那样祥和安谧
母亲朝朝暮暮
守护在它熊熊燃烧的根部
结出我们热气腾腾的日子
 
轻轻淡淡
炊烟是一面面乳白色的旗帜
飘扬在村庄的上空
永远朝着四周的田野里
亲切地打着一种最通俗易懂的暗语
望见它心头顿然涌起融融的暖意
 
袅袅绕绕
炊烟是一缕缕古老的乡魂
游走在村庄的上空里
游走在辽阔苍茫的山川大地
游走在远方游子的梦乡里

 
石碾
 
吱吱扭扭……
古老而笨重的石碾
碾过五谷杂粮
碾过草根树皮
碾过家长里短
碾过天下大事
碾过欢乐的笑声
碾过苦涩的泪滴
碾过风霜雨雪
碾过一年四季
碾过一代代人的岁月
碾过一辈辈人的日子
也碾过我金色的童年
也碾过我美好的希冀
……
 
吱吱扭扭……
一首乡村古老而单调的歌谣
吟唱在故乡的村头
吟唱在历史的风雨里
还时常吟唱在我梦乡里

 
老井
 
幽深 幽深
老井像深邃而明亮的眼睛
井壁的苔藓是长而绿的睫毛
连村里的最老的老人
也不知道它的年龄
 
静默沉思的老井
看天上的日月星辰
听地上的虫声鸟鸣
阅尽世间风雨沧桑
熟识一代代汲水人的身影
 
泉水四季总是汪汪不绝
为老井源源不断地输入新鲜血液
老井用清冽甘甜的乳汁
养育了一代代的乡亲
老井至今却依然是那么年轻

 
鹊巢
 
隔着村庄
还有老远老远
就能把它远远地望见
因为它
总是占据着
乡村里的一个个制高点
 
望见它
仿佛望见了家
望见了房顶袅袅的炊烟
望见了门口旺旺叫的小狗
望见了张张熟悉亲切的笑脸
两条腿
一下子不知了疲倦
 
喜鹊巢
是系在游子心头上
一个永远的情结
隔着千里万里
也能把它望见
望见它
心头就荡漾起
一种酸酸甜甜的温暖 
 
 
乳名
 
乳名
是五月家门口大杏树梢头上的一枚枚红杏
母亲站在树下
一遍遍地喊
 
乳名
是夏天村前深水塘里的一朵朵浪花
母亲站在岸边
一遍遍地喊
 
乳名
是暮色中的田野里的一蓬蓬野菜
母亲站在村口
一遍遍地喊
 
乳名
是冬晨里热炕头一个个懒洋洋的梦
母亲站在灶房
一遍遍地喊
 
……
 
喊我乳名最多的是母亲
我的乳名不知被母亲喊了多少遍
母亲早已离开人世
我的乳名早已没有人喊
 
没有人喊 没有人喊
我的乳名
永远悲凉地封闭在
一颗苍老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