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与逍遥

那琴声，是闪电
是九霄上的雷霆
是火，是冰彻肺腑的地狱之火
龙和时间的寒光把它带来
是为了让我在今夜枕着音乐入眠
倾听或者吟唱
那是当年月亮的高山
风过松林
马啼由西向南
朝着大海，波滔
在深海里静流
我知道，过去的永不再来
一个人的一生
要勇敢，坚韧成无涯的万丈深渊
点一只烟
看云烟起处
满天的烈焰只是一杯酒
饮完
最后放马南山
拯救与逍遥就在明天。


生如夏荷

在重庆大学的民主湖里
有一朵荷花迎风开放
烈日下的粉红的花瓣
是一丛细微的火焰，燃烧着
我观看它时，似乎有涛声和隐密的风暴
在它身下呼啸急驰，一只红蜻蜓
将近未近的飞行
就是凝固的时间中最寂静的片刻
它让人想起冰雪，冬日的江河
一本书中的漫漫尘埃
为什么只有一朵
这顽强的生命冥冥中犹如天意
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只为了独自细语
人间的苍茫，短暂的每一个夜晚
星辰下的大海，不屈的帆
逆风而进，与激流为敌
脆弱仍对抗钢铁，良心的光芒
从未停歇对自由的歌唱
付出生命与死亡，呐喊与绝望
曾几何时，一双斧子样的手
挥舞在答辩教室的人海
一个人，一朵荷
在英雄的史诗里孤独长存。


武侠的重写

一杯酒里，乾坤翻转
剑客饮尽三千里明月
好快的刀，在烛火中一闪
没有血，血已洒满旷野
风吹过，死一样寂静
无边无际的原野
有时夜里会出现璀璨的星阵
俯视你的眼睛
河山上的云层，有惊鸿一瞥
一棵樱花树下的对决
高手用花瓣作刀
一叶渡江，千里之外
将恩仇瞬间了结
夜宴未散，夜色已醉
比时间的刀更快的刀
是一个人的命运
紫禁城里，西门吹雪
白衣飘飘，他在等待一场十年的赌约
今晚，生死已淡
江湖上的传闻快马一样的飞奔
谁生谁死，这是一个悬疑
古龙西去，笔落在我的手里
华山之颠，一根针破空而响
而铁锤寂静无声
三天三夜，决斗的人
将整个武侠世界重写
那轮孤月
将月色杀人，不留痕。


无题

从今天起，做一个世俗的人
不关心牛打死马或马打死牛
那是赵家的事
他们已习惯指鹿为马
而我相信常识
相信麦浪起伏的夏天
大多数沉默的灵魂
沉浸在阳光暴裂的乡村和城市
做活路，隐藏了汗水和热泪
养育着儿女
他们的尊严如同我的尊严
是的，悲悯的浩荡的秋风就要下来
从月色中下来
安抚那些疲惫的心，那些各自疼痛不已的灵魂
没有拯救和奇迹的火车
呼啸着，带着光阴的箭刺穿
每一个人的一生
活着，面带微笑
将海啸放进血里
孤独的大鲸，在冰山的下面长鸣
秋天已来
满山的枫叶飘翔在一只蝴蝶的梦里。


母校

重庆一中，是我的母校
我毕业的的那一年
正好一九八九
夏天坐在教室里
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
梧桐茂密，在操场两傍
太阳也很难穿过林间
我在教室里读约翰.克里斯多夫
音乐浮现在脑海，一些章节让人热血澎湃
离三毛自尽，还有那么多年
学校的未名湖上，红蜻蜓在莲花的花蕊里亭亭玉立
风暴即将骤至，这是火焰静止的片刻
也是随后的暴雨即将洗礼的六月
教室安静得是一枚针的针尖
同学们在数学或物理公式里行走
有些是人类最美的公式
还有牛顿，爱因斯坦这些高山
耸立云端
有时会在夜晚等候月光的歌唱
多年之后，让人怀念青春
其实是风中之烛
总有燃尽的那一天
同学们最爱的水煮肉片
这人间的至爱
那时我们不会知道上天已在每一个人身上标记了代价
既使离别让人伤感
但红尘的飞沙即将到来
十七岁，一个人的一生中最珍贵的时间
时间的大海，在烈日下宁静
一叶孤帆，航行在逝水华年
许多年后，我仍会同想起缙云山的一片松林
大风穿过树梢，将青春的烙铁
印在一九八九年的不同寻常的一天。


冰冷的夏天

春节过后，这场雨一直下到今天
偶尔有雪，在西岭上飘舞
一湖水的忧伤，连飞鸟不见
人与人也不见
大病的世界，口罩在每个车站炫耀
草药的气味是从深山中传来
星辰失去了故乡
战火在远方，同志炮轰同志
钢铁倾泻下来，四面开花
花的边疆，是无人机的天下
盘旋在空中的地狱的火焰
惊飞了一只鹰的翱翔
森林的河边，朽木难雕
一段矮墙上，草随风摇晃
饮弹的时光，在每一个夜晚
怀念起绵延的山岗，月明的大江
江上採沙船，打工人吃下一大碗面条
十亿粒沙子，每粒沙子里有闪电，热血和死亡
船航行在黑夜的大江
要穿过石门和几处暗礁
起风了，风中有一把命运的刀
悬在人间每个人的头上。


白日梦

春天的戏剧开始在我体内上演
遍野的草木静静迎风舞蹈
你听那呼啸的音乐怎样将我溶化
一枚钻石，它清洌的光辉
向人间照䊮
每一片天空，飘翔的时光
依旧美丽晴朗
远方的枪杀仍然进行
把苍白的月亮
骗进这年代颠倒的风暴
波澜上浮动的光线
悄然划过玻璃和比玻璃更平的海面
没有船，帆桅，钢铁的精神
在血液中燃烧
唯有等待那海啸中的睡眠
何时能够醒来
日落的山峦，有多少疼痛的灵魂
暴动的心跳
撞击着我们破败的家园
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长醉于这烽烟直上的尘世里
喧器的白昼。


形而上的刀锋

古老的月光轻如鸿毛
掠过夕阳的水面
一只白鸟
你看它在南方的高处独步
诗歌的屋宇已经沉没
幽密的肺腑中有一轮形单影只的太阳
你该怎样证明这悲怆绝伦的瞬间
那骨头中的涛声
簇拥着思想的闪电
打磨着一叶寂静的刀锋
切开苹果，切开悠久的芳香
雨后的彩虹
悬挂在乱世英雄的山峰
前进，牺牲，继续战斗
这是自由长成大树的时候
这是百年的风雨䯅至的时候
那些自以为是的万代江山
被这刀锋
削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


小诗

我想写一些儿女情长的小诗
但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谁没有荒唐的青春谁就应该惋惜
红楼有几梦？
我看到的都是斧光剑影
年轻强说愁，岁月的刀下
从不留人
大雪中的梅林，花儿正红
饮酒人独坐凉亭
一双筷子，几乎未动
但杀气正浓
烈酒里有高山流水
也有一世的爱情
比爱情更高的是人间的悲悯
他们有人用比喻，有人用修辞
而我只用一柄竹子
穿越全世界的三生三世
没有流下一颗晶莹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