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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风里藏着十万把刻刀(组诗)


  导读:庞嘉树,本名庞建军,70后,陕西略阳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延河》《陕西诗歌》等。现居汉中。
 
 
佛光
 
莫高窟顶的佛光,在我抵临的那一刻,
返回乐僔和尚的眼中
 
千古一窟中的那些雕塑与壁画
也是最好的经卷。它们放射出
来自当金山的隐秘的金光和
常人看不到的佛光,穿透
人的肉身,穿过洞窟,让敦煌
让荒漠中的心灵,多了一个太阳
 
在虔诚者的目光汇聚处,大佛上升
把多少灵肉的不安,带走
 
在飞天女神宽宥的衣袖下,那像
佛光一样的保安突然出现,
将英国游客小斯坦因偷拍的镜头切断
 
 
西夏王陵
 
揣着786年后的一个问号
赶到贺兰山下
像朝拜金字塔一样
我朝拜那一个尘封的王朝
 
一个王朝咬掉另一个王朝的下体
那些繁衍下去的王朝,不是断垣,
 
就是残壁。它今天的
面目,也不过是些更密
 
更大的裂纹。我心里装着一张
为民请命的奏折
 
但已经没有
掏出来的必要

 
扎尕那
 
涅甘达哇神仙是绿色的,
他让雄鹰驮来了青稞,梯田,草甸,
神山。蓝天和云朵
像法轮一样在我心里盘旋
经幡,白塔,拉桑寺
等着我从人世的沙漠里脱身
 
我来了。“景色如此绮丽,”约瑟夫·洛克
在迭部的山顶上喃喃自语,“亚当和夏娃
应该在此诞生、繁衍……”
我也站在青稞丛中,就像一棵逃离了
雾霾的树,情愿在这里,慢慢变老
老到满头白雪,然后闭目坐等
一把温暖而明亮的
利斧莅临
 
 
青海的海
 
青海湖是高原上的圣女,与
每一个青海人都结成灵魂伴侣
 
云朵,羊群,都情愿被她
终生流放。仰慕者情愿
淹死在她身旁开满格桑花的畜栏前
远来的我们汇入其中。她
 
从天穹深处看到了所有真相
而保持一种深邃的蓝?
 
骄阳在虎猫之间变身
看家的风,追逐着湖面上的粼光
也不停地驱散那些迫近的欲望
 
在远去的回眸中,那些云朵
羊群和花草,替湖中的
漾漾清波,把我送过千山万水
而她湛蓝色的影子一直跟在它们背后

 
在尘世的盐湖里
 
茶卡高浓度的盐水可以为我
消一次毒,可以
把我漂白成接近于盐粒的颜色,却
再也无法把我还原
 
天空之镜照见了盐的渊薮?
 
在尘世的盐湖里,我
一边接受腌制,一边
去腌制他人
 
我常常苦恼于,积储半生的盐虽能通过
日渐狭窄的脑血管以我最喜欢的方式
一粒粒析出,却
不一定能受到食者的欢迎

 
在鸣沙山月牙泉
 
照着月牙的样子,一汪湖水
浓缩成泉,明沙山
自水中升起……若干年前的
这一幕,在我眼前重现
 
登上明月阁,另一个我
欲挣脱干渴的身体
最终在月牙泉圣洁而灵动的波光
与西光的回环中,安定了下来
 
睡在亭台阁楼间的诗词歌赋每醒来
一次,就把自己的主人念叨一次
 
受过教化的风一直在山丘上滑沙,
把沙子滑走一些,又补充一些
让沙山始终保持着该有的高度和造型
 
钱币牵出了观光驼队,可否牵出
埋进历史沙尘中的驼铃声,牵牢
情侣们像鸣沙山与月牙泉相依的心?
 
夕阳像忠实的信徒
把惭愧的头颅垂向沙丘——那里
挺着一道弧形的刀锋
 
 
驱散心魔
 
所谓的魔鬼,只是你
看到的潜伏在自己心里的某些
人与非人合成的模样,
那个畏怯的自己
 
在魔鬼城,我确信大漠的风里藏着
十万把刻刀
 
它们唱着空城计四处流窜,
一边表达一种问候,一边
在沙堡和来者身上磨刀
 
背景,
似乎专为满身风尘的人而设
而那些专为打卡而来的小年轻
背不动
 
如果有机会,我还想
专门到这里露营一夜,我要住进
魔鬼的心里,也把心里的魔鬼彻底驱散
当然,必须是在月明风轻的夜晚

 
七彩丹霞
 
是谁把竼高的作品临募到这群山之间,
还是这个神奇之地曾经进入过竼高的梦境?
 
如果提前到此一游,或许
他内心的麦田就不会释放出那么多
 
乌鸦。色彩的国度,只讲童话
在一连串追问中,无处
可逃的女娲进入小女儿的大脑
在她那远比蓝天纯净的穹顶,飞翔
几片彩云,伴随
 
热情的风朝着四方,一遍遍地翻译
这山的神性。一个
 
披着云肩如披着彩霞的白衣女子,
从一道道赭黄色旋律的皱褶中飘出……
一转眼,就把自己
摆进了那巨幅油画的深处
犹如我年少时一个美梦的片断

 
迟到嘉峪关
 
赶到关前时,残阳的头颅
就要滚下城楼。徘徊间,
 
一个也才赶到的游客与我
在交换眼神中交换
手机,帮对方打卡。他扭头
 
满足地走了。而挺入穹苍的关楼,
并不想拒绝我,仿佛把我
挽留了几个春秋。此刻,物我
静默——我已在历史上迟到了
很久很久
 
我刚举起一块石头,
燕鸣声,驼铃声,马蹄声
就由远及近,穿墙而来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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