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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说着翅膀(组诗)


  导读:邓维华,贵州赫章人,乡村学校教师。尝试以诗歌记录生活、记录生活里的一些想法,能走多远,未知。
 

一次次说着翅膀
 
我不会否认
一再单薄的身躯
我不会否认  赫章  古达
甚至三家寨  一再瘦小的影子
但我绝不拒绝
一次次说着翅膀
就像我绝不拒绝
梦里的飞翔
远比现实来得真实一样
 
四岁以前的事  记不清了
翁坝  一个九曲十八弯的毛狗路
一再抬升起来的地方
离太阳太近了  我不想铭记
怕灼伤我年幼的身子
 
客居三家寨后  我便有了
童年时代的峡谷  第一次做梦
竟然穿越了一座座
无名的大山  一根纤细的电导体
突然越过头顶  在山外碰电了
四溅起来的火花  老年人说
那是我长身体的缘故
 
街上的高音喇叭  最先把家乡
喊上一条希望的路  民兵连长的口中
曾把投机倒把的字眼  咀嚼得
嘣嘣脆响  而县城的烟斗太大了
大得只能伸出窗外
我不知道  那时小屋内的吞云吐雾
算是一种情怀  还是一种格式化的存在
 
但我还是一次次说着翅膀
就像说着一个梦  让家乡脱离薄纸
把家乡的首府
定义成一个县城的模样
 
 
以水为名
 
  不敢夸大其词,把一百六十亿的“金子”硬贴在脸上充胖子。但事实是,乌江北源确实有一条叫六冲河的主支流,而六冲河吟诵的那些长短句,在一个叫刹界河的地方,确实出现了一次停顿。这个“鸡鸣三县”之地,波光囤积了许多宽阔的碎银,我们倒是可以理直气壮,至少捞取三分之一作为我们谈资上的补给。
——序

以水为名  我们  可以继续谈论
早熟的番茄  辣椒  玉米棒子
一再降低身价的樱桃  早到的季节
可以继续谈论最低的海拔  免费
捧到你面前的笑脸
 
以水为名  桃花映红的脸可以一再圆润
2023年的秒针  旋转着我们
赤脚在危岸边上的吃水深度
据说有名的石匠改行了  他们拿捏着
时间的七寸  以刻石磨练的耐性
一天天地  猎狩浅滩上的浮物
 
以水为名  那些不起眼的门脸
偷着伸出无形的钓钩  一次又一次地
垂钓痴情的回头客  而那些回头客
也迷恋在深浅不一的滩涂上
垂钓自己一望无涯的白天和黑夜
 
以水为名  我们甚至可以谈论气侯
人饮  青山  良田和电力
谈论那些有事可做的人  我不知道
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  但他们
有着更充分的理由站到高处  一次次
——以水
为名
 
 
韭菜花之恋
 
我说的韭菜  不同于其他韭菜
因为不能入口所以  能尽情地长高
尽情地  开放
像这里的男人和女人  太阳出来了
就睁开眼睛  太阳落山了
就闭上眼睛做梦  做最美的梦
不怕被人践踏  也没有人屑于践踏
他们都在等  用长时间等
等一年中  那个最热闹的时刻
等突然的发现  等人潮涌动
等一双又一双没有采摘意图的眼睛
然后继续留下自己
仍然完整的身躯
继续留在原地
等下一次再度开放时的轮回
 
 
我没有找到恰当的形容词
 
不管南面的高山  还是北面的流水
用九曲十八弯  都实在太谦虚了
我不想轻易触及美丽这个词  美丽
是留待别人口中说出来的
相对而言  我们的骨子里  装着的险峻
离峡谷还要近一些  离草原
也要近一些
火树银花中  穿短袖衫的
都是远方的来客  他们太小看这个草原
也太小看这个峡谷了
他们只能用拥堵的热情  强颜驱散
身体里不期而遇的冷
而我们的背包里  早已装上长袖
笑看从低于峡谷的繁华闹市走来
赏读这草木年华的游子们
 
 
桃花山
 
桃花渡肥了  桃花山
就瘦了  而贴上标签的桃花
依旧打着广告  让家乡
因背负名声  而削减了几分锐气
临水人家  并没那么多矫情
该走的就走  该留的就留
肥与瘦  都笑脸相迎
在别人看起来陡峭的地方
因熟悉惯了  晚上睡得稳觉
一天一个花样  每一天的太阳
都能提着一群蜜蜂赶来
用桃色摆渡时间
让夹河两岸  相映成趣
 
 
流水日记
 
一步三回头  还是辞别了故地
今年送来大宝  明年送来二宝
三宝有些争论  不大说得准
固守老营的老人  让流水
一次次穿过铁打的身体  嘴角
挂着闪烁其词的月亮和星星
逢年过节  空了长时间的屋子
会有点拥挤  但转眼
又将沦为尘埃里的旧事
这不奇怪  连餐饮里最土气的蓬蓬饭
也要长出翅膀  搭上顺风车
把招牌挂到山外的城里
一副饱满的身材就是最简单的广告
明眼人一看便知  吃得饱
有时远比吃得好来得实惠
学会淘外围腰包的人  就有了回家的资本
小车不是偷来的  光生的脸面
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让老人和孩子成为留守人
是生活的选择  也是生活的决断
他拒绝孩子回来建房  像拒绝
他一辈子积攒下来的闭塞
与延续了大半生的贫困
 
 
香菜
 
侍弄了一辈子香菜的人
不知道手里这东西
叫做香菜
邻家大事小情  要记菜名时
执笔人想了半天  也只能
找一些谐音字代替
这些古饵格滋的名称
这些味道怪怪的东西  人们
偶尔喜欢用它
刺激一下怪怪的味蕾
于是总有人种  不停地种
有人吃  隔三插五地吃
当陌生口音问起“香菜”价格时
她们笑了笑
——原来侍弄了大半辈子的
手里这玩意儿
也能长出好听的名字
 
 
缝隙里的月亮
 
坐在树下的人
都喜欢从缝隙里  看月亮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看清月亮
不想让人看到的另一面
比如病后初愈的那轮月亮
由缺变圆的整个过程
 
关在屋里的人
也喜欢从缝隙里  看月亮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把自己
变成世上唯一剩下的人
善于医治自己房间伤口的人  也能
把自己的房间变成空气
 
被人看到过的月亮
更喜欢从缝隙里  看人
似乎只有把人压扁了  才能遮住阴影
在自己大半个身体上的来回
 
 
石杨梅
 
能够着的泥土太少
能够着的阳光  更是飘逸
 
此生长在石头上  所以很轻
在石头上晒干以后  更轻
 
有时自诩:可以入药
以此自慰自己存在的价值
 
 
麻雀与项目地
 
麻雀悬空飞了三圈  又飞走了
像一个远客  再也找不到包浆的稻穗
吓唬过自己的摇旗  稻草人
 
项目地盛水  泥鳅戏着浅滩
深潭养着鱼  麻雀用尽最大的想象
也没把自己变成鱼鹰
 
麻雀怎么也没想明白
荷尖上的蜻蜓  凭着点水功夫
也轻易长出了许多双眼睛
 
麻雀觅另一方天地去了
现实的故地  再也留不下它
旧时看到的痕迹
 
 
紫薇
 
错过一个季节
不一定是坏事
看过了许多粉墨登场的人
自己登场时
就不再涂抹脂粉了
乌龟流泪  是因为看到了千年
尘世留存的太多笑容
骆驼耐旱  是因为它的身体
永远溶进了庞大的沙漠
海水若咸  沙洲就浅
自然课上  最后举手的那个人
谁又说得准呢
或许  只有他的内心里
才能长出最长的花期  才能结出
最后的果实
 
 
以石林的名义
 
既然绕不开石头
索性塑形石头  塑成石林
塑成另外一个世外桃源
 
贴在溶洞口上的耳朵
是另一个溶洞  溶解不完的
是另一个世界深处的窃窃私语
 
你得把脚站稳了  明眸皓齿
与黑牙深渊  是同一个母亲
生下的一对同义词
 
飞翔并不容易  再神秘的故事
也是石头做成的佐料  所有的翅膀
只能皈依生活里的石头
 
索性再塑一座迷宫  以石林的名义
双手合十  让头顶的每一个石窝
都长出一个小小的秘密
 
如果你探头  请不要露出全身
现代人读诗的习惯变了  他们崇尚节制
像崇尚羞涩缝隙里尚未流出的泉水
责任编辑: 西江月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