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施云,男,1970年10月出生,现为《曲靖日报》会泽记者站记者,云南省作协会员、曲靖市作协常务理事、会泽作协副主席。已出版诗集《九十九朵玫瑰》,在《诗刊》等近百家刊物发表诗歌等600余首(篇),作品入选《中国诗人自选代表作》等50余种选本。曾获中国咸宁“金叶·香泉海”杯第二届世界华文诗歌大奖赛一等奖等奖项。
登牯牛峰
在五月二十日登牯牛峰
乌蒙之巅的杜鹃是爱的火种
点燃了崇敬,也点燃了
迟到春风里雪与火的竞速
小青杉百年举高的手掌里
春芽才刚刚返青
它们的鼓励使我弓身前进
像牯牛初露出牛的脊背
屏息凝视。牯牛守护的原野
牦牛出没,蜜蜂飞舞
我的四周全是杜鹃的笑靥
它们举着莲的蕾膜拜牯牛
膜拜之灯,照亮乌蒙之巅
照耀着我俯瞰的红土地
中国铜都,在云海里重生
牯牛的高度就是它的高度
站在乌蒙之巅守候云朵
我萌生出虚拟的微笑
疲倦之躯被时钟驱赶着
穿过一道道栅栏的封锁
仰望头顶湛蓝的天空
俯瞰脚下浮动的云
登上大牯牛峰,每株草
都是根顶天立地的拐杖
牯牛杜鹃
鸭蛋状的花蕾
被无数只手擎起
或许是无尽的烛光
亮在神坛上
一丛就是一把香火
点燃我的仰慕
轻云浮上来,像故事里
妖怪即将现身
我不跪拜牯牛
我只穿越杜鹃花海
沿雪茶的生长攀登
直至站在牯牛头顶
牯牛踩扁了我的毅力
中了高原反应的魔
我的行进被杜鹃簇拥
美,被深闺蹂躏
牯牛杜鹃点亮了敬慕
纷至沓来的人
冲着牯牛,也冲着风景
膜拜从未凋零
返回的路依然曲折
一丛丛杜鹃淹没我的身影
牯牛巍峨,回眸时
每朵杜鹃都在念蕊话别
眺望牯牛峰
牯牛峰一点也不像头牯牛
卧于乌蒙之巅,有点像
一道高不可攀的屏障,把云朵
挂在腰间,使我想起
采药的老者遗落乌蒙的音容
眺望牯牛峰,像把尺子
在测量天空,但我不知道
是测量天空的高,还是
天空的空。我的眺望布满了
苍茫,而不是乌蒙的磅礴
比起它面对的险峻山峰
它并不巍峨,也不磅礴
我突然有种认错山峰的恐惧
它舒展开的裙摆上
牦牛和杜鹃花相互映衬
云朵盘旋腰间,像在布道
一阵阵遮掩我的眺望
牯牛峰依然像头牯牛高高在上
我的眺望并没引起它的注目
我多像只它脖上的哑铃
雪茶
在牯牛峰上,初夏的残雪
还匍匐在石头上
用一颗颗银色的弯针
缝合着寒冷的裂痕,缝合着
一场雪对另一场雪的等候
我捡拾着它们,像只鸟儿
啄食着稀有的草籽。牯牛在上
仿佛有双牛铃的眼,把俯瞰
植入巍峨,也植入磅礴
杜鹃花情不自禁笑灿了山坡
仿佛有场夏天的大雪,把乌蒙
覆盖成另一头白毛的牯牛
一场极小的稀有之雪
用母亲纳鞋底在银色之针
一针针缝补着杜鹃花的根系
缝合着我的搜寻与仰慕
乱石峰
在乱石峰的乱石群中
石棺材并没引起我的好奇
我独迷恋那两颗鼠牙
有人把它比作二虎
并驾齐驱,形同夫妻
或者母子。我注目它们
注目一种裂变在另一种裂变中
的裂变。两枚鼠牙
用岁月之眸咬噬面对竣峰上
另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我看见的巍峨,因陡峭
布满霹雳之力,像析解之光
在断崖上苦诉。我是说
牯牛面对的绝壁
是乌蒙的另一种光芒
乱石峰上,兀立的杂乱石头
长出鼠牙的风景
或许是牯牛的两颗牙齿
被冷,敲落在自己的蹄下
山花如火
杜鹃啼血的五月
乌蒙山花如火
抵达山峰之巅的鹰影
把寻觅种植进草丛
任返青的乡思
搭起一架架绿梯
扶摇直上的风
拉着杜鹃的火舌疯跑
乌蒙不再苍茫
山花如火,清凉了
谁的肺?我试图解开
山峰的衣襟
露出漫山遍野的果果
仰望天空的眼睛
从此变成心的形状
每颗都布满露珠
捡起一只活着的蝴蝶
从一丛花下,我捡起一只
活着的蝴蝶。它还没死
但已经奄奄一息。它中了
一滴雨的毒:从天空的
跌落之重,砸伤了它
挣扎的欲望和痛苦的灵魂
它的飞翔是有罪的
像我于我的乌蒙
或者一朵被虫子咬断的灯盏花
下午的阳光也是有罪的
它烈烈的照耀,近于烘烤
焙干的还有我遗落花丛的怀念
它们死于一场雨水
此刻,活着的蝴蝶没有挣扎
它要保持活着的姿态
这最后的美,还镀着黄金
一只活着的蝴蝶,身披尊贵
锉子般锉着我的仰望
牯牛峰头
登峰造极。朋友们再次谈起
牯牛峰头,登顶的官人
大多抓住升迁的机遇
他们的言说让我陷入困惑
如果登上牯牛峰头就能升迁
每天攀登高峰的人就不计其数
比牯牛峰高的山峰比比皆是
难道牯牛峰有奇特的神力
我很理解他们的愿景
像我这样登顶百次也不会升迁的人
我登上去,只是为了俯瞰
山脚的风景和那座曾留连的城
我更喜欢沿途风景。光秃的山头
被盗走牯牛铜雕的山头
比故事还荒诞的山头
于我,早已失却了升迁的诱惑
登上牯牛峰头,我看见的云雾
缭绕了我的情愫。在那里
我有过窒息片刻的感受
众多的飞虫让我产生过厌恶
现在叙述起来虫子还历历在目
它们的飞舞也给过我启示
生存在高处也有身不由己的窘迫
低处的温暖,它们无从拥有
或许是山花招引了它们的欲望
或许是遭受了命运的放逐
我对它们的同情低于沟壑
大地深处或许埋藏着其他秘密
在牯牛峰上
在乌蒙之巅,我看见一盆水
碧蓝的一盆水,滋养了
一座红色之城,一座历史的
铜都,卧在眼帘底部
一条飘带般曲折复曲折的路
在云雾下发出古铜的光泽
在牯牛峰上,每条登临路
被杜鹃掩映。涂了粉的笑靥
从不问来者。阳光下
它们争先恐后地灼灼而开
仿佛只为牯牛的守候
埋葬峰顶的牯牛已被盗走
向导轻描淡写的讲述
像那刻的风,吹得我颤栗
在牯牛峰上,连植物都是低矮的
唯牯牛一峰独起
突生出佛俯瞰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