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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敬芳诗选


  导读:马敬芳,1965年生,青海省西宁市人,回族。现为青海师范大学写作学教授。2012年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第诗集《扶起时光中的倒影》,2015年诗集《众神的群山》收入青海作家协会“青海青文学丛书”,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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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我该把这颗颠簸不定的头颅
安置在哪一处马厩
让它斜枕着金黄的干草
在儿马咀嚼豌豆的声音中
静静地梦见上一次麦收
颅内红壤千里
宁静如轩辕黄帝平定的北方 
 
僵硬的十指按不住海啸和雪崩
千年海水倒灌体内
万丈雪峰跌落镜中
那么多旧伤
早已沉积为冰冷的岩层
眼前只有一片蒲公英开遍的暮年 
 
当年我脱掉山顶的洞窟
走到一片温暖的河谷
第一次兄弟相争我就怒触不周
伤愈后的颅骨
不久又被另一场战争碰破
方才在手掌上开垦的田亩
转眼就成了别人的领地
我也曾在喜筵上的酒杯中走失
前世放生的白鱼 
今生却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这颠簸不定的头颅啊
究竟是从哪一世滚落到今生
 
我的病痛养育了一代代巫医
却为何只有零星几个诗人路过
门前清凉的河流莫非是他们
为我从诗经和楚辞中引来
是的,我要倾倒出粗陶药罐里
积攒了万世的药渣
在它的双耳上拴好井绳 
如果下一次脑后失火
我就在干干净净的陶罐里汲满清水
翻越头顶前去扑救 
 
自愈 

我背负着粗重的纤绳逆流而上
踏遍千山万壑走穿了整条运河
赤脚踩出的两行脚印在我逼仄的书桌上历历在目
而我遗失的在山顶的那双旧鞋至今仍不曾归航

我什么也没说
我的肩胛虽然没有镌刻任何文字
却在昨天早上就已僵硬成一截残碑
一条断臂早已荒芜成风烟中的远山

我还能说什么呢
除非是自愈
针灸推拿不能软化受限的关节
以及坚硬的心脏
三七粉又怎能驱散肿胀的黄昏
我只能静静地等待
一场呼吸聚成的浩浩荡荡的天风
 
 
副产品 
 
我穷尽一生雕刻的碑
被遗弃在冷冷清清的山脚
而他们重金买走了
凿碑时落下的碎石
 
 
访 
 
缘溪而行
自有石级伸向你的门前
无需拨云寻路
随手推开云朵
竟无意间拾得半枚残月
或可做为见你的礼物
我知道你的柴扉已为我敞开
红泥小火炉中的第一场雪烧得正旺
鸡黍早被你的期盼烧熟
村酿已让你的体温暖热
接下来
就是一场千年前早已预备的谈话
而当我披着秦汉的月光到你的门前
却已累倒在你庭院的井栏
把随身的宝剑抛在身边
我不惊慌
也不沮丧
我知道你会和清风一道将我扶起
以目光为我洗浴
 
 
论剑
 
过去那些剑气凌厉的嘴唇
不知流落于哪一处街角
闲话着楼市 股价 毒鸡蛋和金砖会晤
如今华山绝顶上一片寂静
不曾分享的秘笈
早在胸腹间的岩层中沤作一丸春药
 
那些纵横天下的名剑如今安在
莫非已沦落为老保安腰间一串废旧的钥匙
那又怎样?终有一天
东风 战斧 爱国者 飞毛腿 雄风 哈塔夫
也无非是横陈于茶碗中寥落的茶棍
 
刺穿一个王朝或者割断一段姻缘
以匡扶正义的名义刻写悲剧还是劈开疼痛
从来都是仗剑者的意愿
无论曾经悬于壮士热烈的手腕
还是书生寂寞的腰间
都从未越过自己或他人的头顶
独行千里也未能把江河耕成水田
 
我从来不曾也不想成为你们讨论的话题
铜八锡二还是锡三铜七也许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当我从孕我的炉火中一跃而起抖落周身的矿粉
你可知干将莫邪的爱情在我哪一绺经络中纽作闪电
你可知欧冶子指尖上的血珠在我哪一段脉管里洇成熔岩
 
此刻你那里想必已经夜幕降临
你已在梦境中播下一城霓虹
而一轮夕阳还滞留在我的掌心
就像我至今也走不出埋我的那一面铜镜
但我仍不愿孤折叠起万里行程归于剑鞘
虽然孤绝的龙吟有时也会失声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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