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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当代诗歌36家:王建民


  导读:青海诗歌创作再传喜讯,诗人马海轶、杨廷成选编的《放牧的多罗姆女神》——青海当代诗歌36家是以“青海”为单元选编的一本诗歌选集,纪念新诗诞生100周年,选编范围为生于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的36位诗人作品,书名来自昌耀的同名短诗。这本书从侧面表现了活跃的青海诗歌创作和活动现状,折射了青海诗歌界与省外诗歌界的积极交流与互动。

王建民 青海乐都人。自由职业者。1984年起在《飞天》《星星诗刊》《青海湖》等报刊发表诗歌。作品入选《青年诗选》《当代陕西先锋诗选》等。1989年2月发表的《河湟文学论》在青海文坛有持续深远的影响。
 
王建民
石头上播种
 
 
彼 岸
 
彼岸在马路对面
她的边际线
像紧绷的弓弦
 
她的每一片阳光
都有自己的主人
从不四处张望
 
她的熏风是她的孟婆汤
一缕刚一抵达
就把另一缕割断
 
她的时钟坚定从容
拈花微笑的心理医师
香火正旺
他是调钟的人
她的美容院
她的补习班
她的社保局
她的工资单
 
她的萤火虫爬满楼宇
荧光素酶的小屁股
磷火殷勤的小气球
让她漂浮,如梦如幻
 
渡过去
强渡过去
只有偶然的车祸
没有到不了的彼岸
 
石头街
 
不论我在哪个城市
母亲都会说,凡事用心
你在石头街上
 
是啊,我的确不在玩具城
不在天使之城或暮光之城
不在云裳繁花之城
 
石头在城里的忙乱
我亲眼所见
它们像密集的汉字
它们还往楼上攀爬
 
有天突然想起
这些石头大多来自山野
容纳坚硬也不该嫌弃柔软
于是心中一块石头
眨眨眼,翛然失踪
我一下子坠落虚空
饿得像一本周易
 
没几天,全城的石头
包括那块打碎窗玻璃的顽石
像老家的牦牛肉,将我填满
于是儿子出生
 
母亲说孙子生在石头街上
乡下也是干旱少雨
多不容易
 
惕然的我至今恐慌
担心孩子身上
隐藏着石头记
 
石头上播种
 
在花岗岩路面上收获了一个微笑
微笑陌生、年轻,迎面而来
我连忙以笑回报
虽然局促,但是真诚
真该感谢满地的石头和混凝土
它们质地紧密,负累沉重
长出一朵微笑多不容易
 
或者,在石头上播种微笑
连夜生长,黎明时分开放
每张脸都是它们的太阳
因为面孔众多,石头更多
说不定这是城市的优势……
想到最后我哑然失笑
到底是乡里来的,想的还是种地
次日在街上收获了几朵浪笑
另几朵笑容不可名状
我大吃一惊。难道
大家都是乡下来的
深谙播种、移植、嫁接
早就劳作,热火朝天
早就转基因,酣畅淋漓
在石头上,在混凝土上
种出了笑容的全部谱系
 
进 化
 
想了解城市的进化
就去石头街尽头看看
大师的石雕
和石雕的大师
两样都紧闭着嘴唇
不断回忆从前的言辞
两种目光越过芸芸脑袋
漫向云端
 
美丽的讲解员总是在那儿感叹
他们连赞美都听不见啦
他们真是大师啊
 
其实,城市从来不用言辞
它只用模板和涌动的情绪
其实,仔细琢磨每块石头的形制
你就会知道
石头多么愿意做你的骨头
支撑你仅有的血肉之躯
在漫长的石头街上行走
 
虽然坚硬的东西越垒越高
总有一天会垮掉
但是柔弱也刻在石头上
待石头散落一地,彼此张望
柔弱会盖在它们身上
给它们疗伤
 
你恍然如梦
回头时,看见城市的胆结石
被一场狂欢收藏
城市的肾结石被切片
出现在寻常人家的餐桌上
 
而居民的心脏外挂在腰间
像宝石或陨石
最差的也胜似花岗石
好看,耐看,无畏,坚强
没有心肌劳损
更不用心脏搭桥
 
 
 

 
鞋子穿走了长远
又跟着流浪汉去了明天
帽子节制美梦
也给噩梦边缘
 
实践检验了裤带的好处
想象力规范拉链
纤维的垂感替骨头补钙
垫肩能掩饰脊梁的缺陷
 
布料软化镣铐,成为扣袢
布料的柔软放逐烂漫
衣裙的下摆越长
放逐的道路越远
 
色彩补偿童年
内衣偷吃人生的温暖
时间的大氅里
人人秀色可餐
 
理智的圆为喉咙把关
围巾是风的伙伴
历练的美聚焦在标签上
衣服上身时就把它剪掉
 
可是,披肩滑落了
最厚的肚兜也不是防线
领带系好啦
最黑的袜子都该灿烂
 
剩下一张脸
让所有衣物
充满风险
 
女 鬼
 
吸血鬼
一只好莱坞的鬼
历尽千年磨难又被盗版
出现在我的电视上
那么生动活泼
 
家里有易经金刚经
有横扫牛鬼蛇神的毛泽东选集
如此至罡至阳的一切
是家的血液,家周围的气流
一只女鬼如何进来的
她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她吸血
说明她有血有肉
 
问题肯定在主题墙上
过去的主题墙是神佛的
稍近一些是领袖的
如今主题墙被电视占据
电视嘛,什么都能进去
何况一只鬼
 
这是只男鬼倒也罢了
好让我多个朋友对镜自省
可她是一只艳丽的女鬼
明知她的牙齿是好莱坞的装备
我与她之间还是发生了一切
我血脉贲张怒目圆睁
企盼自己国度的女鬼莅临
 
我们的女鬼不吸血
我们的女鬼,只吸我们的精髓
 
雨天时空
 
雨天的窗玻璃
删掉室外许多细节
人群疾速消失
好像被一张网捞走了大半
 
漏网之人有漏网的道理
比如在梧桐树下约会的
在石榴树下吵架的
伸长脖子呼儿唤女的
疏通车流和下水道的
一时茫然不知去哪儿的
 
某个时候
为何眼见的人都不陌生
而你想说点什么时
他们似乎在另一个空间
这个芸芸众生的居所
在一场又一场风雨中
用时间容纳人
用空间调理人
 
玻璃在流淌
是雨水的杰作
视网膜在流淌
是我的都市传说

 
责任编辑: 马文秀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