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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当代诗歌36家:赵贵邦


  导读:青海诗歌创作再传喜讯,诗人马海轶、杨廷成选编的《放牧的多罗姆女神》——青海当代诗歌36家是以“青海”为单元选编的一本诗歌选集,纪念新诗诞生100周年,选编范围为生于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的36位诗人作品,书名来自昌耀的同名短诗。这本书从侧面表现了活跃的青海诗歌创作和活动现状,折射了青海诗歌界与省外诗歌界的积极交流与互动。

赵贵邦 男,生于1965年,祖籍青海。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现任教于青海某学院。
 
赵贵邦
 
稻草人
 
1
  “我也是在罪恶的黑暗中孕育出的,是被造的,不是受生的。是那两个人干的:男的有着我的嗓门和我的眼睛,那女幽灵的呼吸带着湿灰的气息。”“难道女人不就是为了这个而被创造的吗?”(摘自《尤利西斯》)
                     ——题记
          
它一直沉睡在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
 
风扯走了它左边的胡须 它不知道
风又扯走了它右边的胡须 它不知道
风又顺手拿走了它头顶的草帽
(它一直想象自己的头顶戴着的
不是一顶破旧的草帽 它一直以为
它戴着的是一顶崭新的黑色呢帽)
它还是不知道 它滑稽地撇了撇嘴
 
它沉湎与自己的梦里久久不能醒起
 
2
一望无际的麦地早成了荒野
它仅剩一具骨架矗立着
远看、近看,都像一个十字架
 
它曾经想象过 自己肯定不是
受难的基督 被长长的铁钉钉在十字架上
它也曾经热烈地幻想过 自己是
荒野的女巫 在嘴唇干裂的正午
可以呼唤一片雨云
 
3
它一直以为 它还是那个
穿着铠甲披着黑色大氅
所向披靡的 威猛武士
 
它手中该持着锋利的长矛
哦不 是挥舞着长鞭
啪的一声 抽在大地上
使那些胆小的麻雀慌忙奔逃
 
它以为它还是那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居高临下 鸟瞰它的属地
4
风 撕碎了它的大氅 它不知道
它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自以为是的想象每个金黄的秋天
 
风撕扯着它脸上的稻草
它觉得它的脸火辣辣的生疼
它露出稻草做的黄黄的牙齿
走风漏气的嘿嘿笑了笑
 
5
它诡异的笑声落进黄昏的秘境
远离村落的牧羊人听到婴儿降生的哭声
而乌鸦就在那棵老榆树的枝丫上
为所有的降临者送上颂歌
 
它披着它君临天下的大氅
掩饰它无心的空虚 它无法挥舞着双手
撕开胸口的稻草唱一首歌谣
它也无法在麦地里奔跑并朗声大笑
 
它随风摇晃风雨飘摇
它在自己深深的梦里扮演自己
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戏中的主角
 
6
有时候它觉得脑子里太乱了
它无法更清晰的思考
它想,要是有一盒火柴就好
要不来一个打火机 只要扑哧一声
就能烧尽脑壳里那些乱麻似的稻草
 
那些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稻草
都将化为灰烬
它喜欢嗅着麦草燃烧之后的香味儿
 
7
风扯走了它身上所有的稻草
风又带着一片撕烂了的塑料
缠在了它十字架般的躯干上
风一使劲 撕扯成条状的塑料
在风中稀里哗啦作响
 
但是它什么也不知道 它还在做梦
它甚至以为 是它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在它的麦地里号令天下
 
8
它想起那个麦浪翻滚的八月
收麦的农夫在正午时分
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伸直了腰板走向它
 
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到它的身边
将提在手中的镰刀挂在了它的手臂上
一阵钻心的疼传遍了它的全身
 
农夫和他的妻子、孩子
靠在麦捆上就着八月的麦香喝茶吃馍
它觉得自己手臂上切开的伤口
正在流出鲜红鲜红的血
血顺着它的躯干流向大地 浸满干涸的正午
 
它一直也没有想明白
他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父亲呢
 
9
它狼狈不堪地干笑了一下
掠过的风声淹没了它
连续不断地咳嗽和一声长叹
 
一场雪 使梦发白 它想
要是有一把大刀就好了
就可以斜挎在腰上 不,该斜背在背上
 
它甚至想,要是有一身像样的衣服
就该背着那把大刀走上山冈
看一看山冈那面唱着歌谣的女孩子
 
10
那只曾经远去的乌鸦落在了它的肩上
乌鸦用它的喙轻轻地敲了敲稻草人
说:老伙计 醒醒 醒醒
稻草人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无法醒来
 
乌鸦说:多少年过去了
麦地都变成了荒野
你还藏身在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
看看 除了这个轻飘飘的“十字架”
你还剩下什么
 
它想不明白自己它也想不明白命运
立在荒野里的木杆上早没了稻草、大氅和草帽
也没了它嘴唇两边的胡须
只有它的一缕灵魂
挂在十字架般的躯干上随风飘荡
它没完没了地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无法醒来
 
 

 
责任编辑: 马文秀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