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搬家

一场暴雨来临之前
树根下的一窝蚂蚁
正忙着搬家

它们用纤细的前臂
托起一枚枚白色的
蚁蛋
成千上万
秩序井然
沿着同一路径
向安全地带进发

这里
没有指挥
没有监督
没有逃避

而人类在灾难来临时
能否像蚂蚁那样
面临危险
保护幼小
勇往直前
 
梦   想
 
我们都应该羡慕鸟儿
它们有自由的天空
羡慕它们可以
凭借自己的诚实劳动
随便在哪片林子
就可以累个窝
栖息一生
不必看谁的脸色
 
而现实中的我
也许还有无数个他
多是在都市的繁华街道
仰着脖子
看那高入云端的大厦
看到一个个彩色的气球
在空中瞬间爆裂
然后
与遛狗的贵妇人
在闹市口擦间而过
 
命    运
 
大雪弥盖了原野
几只山鸡躲在一片
低短灌木丛里
艰难地向春天的方向
匍匐
 
它们的身后
就是谷物丰厚的村庄
当然也有弹弓和猎枪
它们宁可刨开厚厚的积雪
去捡拾干瘪的草籽
也不肯走进村庄
就像当年
为了几元钱的学费
我宁可在数久寒天
去粮库扛麻袋
也不会为讨借
而看他人的冷脸
 
山鸡的命很苦
但它们活出了尊严
用不了多久
它们就会和春天一起飞翔
 
回乡记
 
1.
这30年
我丢了乡下
乡下丢了祖宗
2.
一排排亮堂的
砖瓦房
在泥草房的头顶
站了起来
 
这一派繁荣
藏不住老农
脸上那
比土地还要的
劳累与沧桑
3.
他们的脊背上除了
滚来滚去的太阳
还有一堆
为儿女成家
积下的债
在他们入土之前
似乎圆了一个
抱孙子的梦
4.
而那些年轻人呢
他们扛起培养
下一代的大旗
进城了
住楼房
开轿车
偶尔
回到乡下
取点儿笨鸡蛋和小园儿菜
 
这群幸福的年轻人
让城里的麻将馆儿
生意红火了许多
5.
土地荒芜了
我们可以复垦
粮食受灾了
我们还能指望明年
人心长了草
你有药吗
6.
我坚信“父债子还”
是一种传承
或者美德
我还真一时说不出
像这样一代“子债父还”
的年轻人
与不打粮的土地
哪一个更可怕
 
树   挂
 
也许就是
一夜间的事
那些明亮的
往事
就会挂满一树
 
暖暖的阳光
晶莹的叶片
一派桃花千里
 
只需清风一缕
或者黑鸟的纵身一跃
便可抖落
一世繁华
 
我们在
活生生的现实里
仍要匍匐前行
 
麻  雀
 
枝头的芽苞
紧裹衣领
一群麻雀
像零散的绒团儿
坐在老树的枝桠间
它们更像老树没有
撒手的叶子
 
这些鸟儿在城市的
夹缝中
已远离故乡多年
 
我很久没有在
一个宁静的早晨
被七嘴八舌的麻雀
吵醒的日子
更没有在一个夕阳
滚入云海的黄昏
听一群麻雀
在枝头商讨
明天如何来对付
一场或急促或
缠绵的春雨
 
刀

一截金属
经历一场浴火
便可寒光照人

一旦被握在手中
意识便是那最坚硬和锋利的
部分
举起与落下的空间里
无所不能

时间也是一把刀
只不过
它一边杀伐一边疗伤
我们竟全然不觉
 
一双旧皮鞋
 
1992年，上大学的第二年
我穿上了皮鞋
是舅舅家的弟弟
穿旧了的
 
记得这一年的夏天
舅舅到学校来看他的儿子
 
此时我已有了恋人
出于礼节或者
在舅舅面前有一种炫耀
__ __他这个穷外甥也有了对象
我们共同去运动场见他
 
我们围着跑道边走边谈
忽然
舅舅指着我的脚说：
还是大军那双吧
等他再穿旧了
再给你
 
我看见恋人的脸红了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
走到学校的围墙旁
将我脚上的那双旧皮鞋
扔到了墙外
说了句：
我们即便是光着脚
也要有尊严
 
螃 蟹
 
躲在两只钳子后面的
眼睛
始终是惊恐的
 
有八只脚
又怎么样
一生都在走迂回路
不管你怎样的迂回
人们都说你
横行霸道
 
当你红了的时候
你还霸道吗
而职场上的一些人
越红越
横行霸道 
 
蚯蚓

蠕动 一生只重复做
一个动作
在没有光明的世界里
干最干净的事情

最怕在阳光下
被揪成数截
一次次的
到水里
去当帮凶

鱼儿的嘴
在一张一闭之间
就注定了
结局
__ __离开水
像你离开泥土
 
夜  晚
 
太阳走了
我在灯下
一个一个的敲打文字
让她们一行一行的
站好队
 
只是
天上的星星
眨了一夜的眼睛
也没猜透
我的心思